他一招手,小宫人们全都冲了过来,将我的手臂拧在身后,狠狠捏起我的下巴。
音竹大喊着挥舞手臂,想挡开粗蛮的宫人,却被一双脚紧紧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紧闭双唇,胡乱挣扎,送到嘴边的酒被打翻了。
内侍官气得脸变了形,狠狠朝我腰腹踹了一脚。
强烈的撞击从小腹传到双腿间,我疼得瞬间失去了力气,瘫跪在了地上。
他又揪起我的头发,惨白的脸笑得鬼魅:
“这祈月酒可是好东西,喝了它,那孽种就会化作一股污血从你身体流出去了。若你不是漠北的三公主,那今日送的就不是一壶酒,而是三尺白绫了。”
“你啊,乖乖喝了它,还能当个名义上的王妃。”
内侍官的手指,如同枯枝,生硬而无情地掰开我的双唇。那只酒杯不断逼近,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我绝望地挣扎嘶喊:
“不要……不要啊……”
我不敢奢求了,不求应怀序能爱我宠我,只求保住我的孩子,也不行吗?
“啪——”
那杯即将灌进我喉咙的酒,被无情地摔在了地上,一起滚落的还有面目狰狞的内侍官。
一道长长的影子覆在我的脸上,是应怀序。
我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如同残风中的一片枯叶,又像是寒霜封冻的芦苇,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内侍官在王府被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太后宫里。
音竹说,太后盛怒,罚王爷在宫外跪一个时辰。可王爷却是直直站着,整整三个时辰。
此事便就此作罢。
之后,我被解了禁足,但也不愿外出。
不愿看应怀序厌恶我的眼神,也不愿看他思念亡妻悲痛的模样。
今夜是中秋夜,接到了父王的家书,流言传到了漠北,他为了我在王府好过一点,向大昭赔了三座城池。
我想漠北的戈壁了,想哥哥们的宠溺了,也想父王的念叨了。
我想看看这里的月亮,是不是和漠北的一样圆。
半年以来,我第一次踏出了藏音堂。
没走几步,身子愈发沉重,便让音竹去备步撵。
秋风吹来了几片落叶,还有一方丝帕。
我拾起一看,上面绣了点点萤虫,又忆起了在漠北的那个夜晚。
那夜如浓墨,不见一点星光,我抓了许多萤虫,却与音竹走散了。
我找了很久,没有一点音竹的踪迹,以为她被野狼叼走了,吓得蹲在地上呜咽。
一位明眸少年发现了我,他温柔地问:
“妹妹,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我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
“阿音……被狼叼走了……”
“这里没有狼的。”
少年刚说完,就传来野狼的呜喊。
我紧抱双肩:
“你骗人!”
少年也蹲了下来,安慰道:
“不怕,我会保护你的,我可是大昭的三皇子!”
少年的双眸明亮,比我兜里的萤虫还要亮。
“又骗人,大昭的三皇子怎会在这里?”
少年的明眸忽而暗了下去:
“我被父皇送到漠北做了质子。”
哦,我好像是听音竹说起过,大昭带来了一个好看的皇子。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还是很倔强:
“可是阿音还没找到。”
在我的坚持下,他陪我一同找音竹。
可是夜太黑了,我便扯下裙角,将萤虫裹了起来,遛着探路。
一路,少年同我说了很许多话,他给我讲大昭的糖糕,上元节的花灯,还有春日的学会。
我问他是不是想念大昭了。
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那一天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五日后,音竹告诉我,父王要派兵去抓叛逃的质子。
那夜回来后,我便生了很严重的风寒,不能去找他。
每日都让音竹去打探大昭质子的消息来与我说。
音竹说他叫应怀序,是大昭国的第三位皇子,说他生得好看,和漠北的男子都不一样。
我生怕父王伤了他,便拖着生病的身子去求二哥哥。
二哥哥心疼我,他告诉我,在崖边找到了他。
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应怀序被逼得掉下了悬崖。我在悬崖下从早找到黑,才发现奄奄一息的他。
想着那夜他说着大昭,眼里泛出的星光,我不忍再将他送回漠北。
便瞒了二哥哥,将他带到了两国边界。
此后在漠北的日子再也没有那样一个漆黑又明亮的夜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