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五载，李胤承第二次让我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交给贵妃抚养。

他让我别疑神疑鬼。

可我的孩子在贵妃那里都活不过百日，骨血就成了她驻颜巫术的药引。

我疯了般质问他，他冷漠地皱起眉头，“方好，孩子还会有的，你一定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快死了。

孩子不会再有了。

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有了。

……

血水一盆盆端出去，熬了二十个时辰，我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脸色惨白，发丝全被冷汗沾在脸上。

可看到小婴儿的那一刻，我还是露出了个虚弱的笑。

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终于能留在身边的孩子。

李胤承答应过我，这次，会让我抚养他长大。

“娘娘，是个小皇子，您看这眉眼，像极了你。”

婢女灵鸢抱着尚在哭啼的孩儿来到我面前。

还没睁眼，刚生下来的孩子，哪里看得出什么。

但我知道，灵鸢是故意要我开心。

我没什么力气，可还是强撑着由人扶起来，好好看了我孩儿的模样。

是了。

果真像我。

我费力勾起他的小手。

在心里说，孩儿，你的兄长娘亲没护好，这一次，娘亲一定护住你。

让你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地长大。

哭闹声瞬间止了。

还有一只小手握住我的指。

那么小的一只手，整个握了拳，也只能包住我的一根手指。

我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了滴泪。

我的第一个孩儿，我都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抱走了。

甚至，我连他取了什么字都不知道。

因为大梁规矩，皇子百日才可取名。

我的第一个孩子，没能熬过百日。

灵鸢知道我为何伤心，却不知如何劝。

我自己抹了泪：“安儿，娘亲就叫你安儿好不好？”

指上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喜欢这个名字。

我的安儿喜欢这个名字。

那他一定会长命百岁，好好活着。

连带着他兄长的那份一起。

灵鸢劝我休息，我贪恋地想多看安儿一眼。

就在此时，房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我下意识护住孩儿，可想起李胤承许诺过，安儿会永远陪我。

他不会再让安儿离开我。

于是我调整好表情，朝来人略带讨好地说：“陛下，您来了。您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儿，都说和臣妾长得像呢。”

我拙劣地想让李胤承也喜欢我的孩子一点。

这样，安儿才能更加无虞地长大。

可李胤承只是眼底幽深，隔得远远地将这里望着。

我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收敛，预感到了什么，立即将襁褓夺过来抱住，脱口而出：

“李胤承，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安儿可以留在我身边，你不许再抱走他！”

周围呼啦啦跪倒一片。

我竖起全身的刺，像一只如临大敌的猫，弓起身子，炸起毛，全神戒备。

只要李胤承敢说出否认的话。

我就敢扑上去，用尖牙咬断他的脖子，用利爪掏进他的心肺。

可是我忘了，猫终究只是猫。

是对抗不了比它强大数十倍的猛兽的。

就像我，于李胤承来说，不过是他单用一只手就能掐住后脖颈，任我如何凄厉惨叫，任我如何张牙舞爪，都不仅伤不到他，还会落得个不自量力，以卵投石的讽笑下场。

李胤承轻易就叫人制住我了。

嬷嬷太监扑上来，层层叠叠将我压住。

安儿大哭，被抢走时，双手无措地在空中抓挠。

他的小手，握不到我了。

而李胤承只是全程冷漠地看着。

任我双眼猩红，不断颤栗，像是条快要渴死的鱼，仰躺着。

嘴唇无用地张合。

他薄唇轻启，就判了我的罪：“胆敢不顾祖宗规矩，私自给皇嗣起名，秦氏女身为皇后，品行不端，不配教养皇室血脉。”

“传朕旨意，将五皇子交由贵妇抚养，至于皇后，禁足宫中，非召不得外出。”

我躺在产床上，眼睛空荡荡地盯着帐顶。

耳中嗡鸣不断。

好像将我与这个世界隔绝了。

我听不清李胤承又对替我求情的人，不容置喙地说了什么，周围乱糟糟的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孩儿没了。

因为我给我的孩儿取了个私下叫的乳名，李胤承便寻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弃了当初誓言。

我再次，丢掉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