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月

顾城比上一次爬上来要早了一刻钟。

这样细小的偏差应该不成问题。

让我困惑的是，我没有看见青山。

青山应该是第一个登顶的才对。可是如今顾城都上来了，他为何还没有到呢？

我的思绪有些乱。

我担心青山在天梯上出了岔子，便运功给每个孩子都送去了灵力，助他们恢复。

所有孩子们都兴奋起来，所以，顾城古怪的视线便格外引我注意了。

顾城最在意的从来都是自己，对我这个师父，也只是当做修行的跳板而已，他断然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会这样看我的，只能是我的青山。

青山……啊，我探出神识，见“顾城”攥起了手，眼中是不甘与嫉妒。

或许这一回，他带着前世的记忆。

落日西沉，长老催促我时辰到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爬上来不少人，却始终不见晏青山。

我垂下眸子，宣布试炼结束，让众人跟着张敬泽去歇息。

晏青山已经到了。

我想着，夜里，去了孩子们的住处。

我只是视线略微在青山身上停留，他便察觉到了。我连忙收回视线，假装望月。

青山只披了一件外衣便出门，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装作顾城的模样，但他既然不说，我也就不问。

青山目光灼灼，他在跟我装乖。

我笑了笑，借此与他接触。

我摸到了他的脸。

没有任何伪装的痕迹，仿佛这张面皮是从血肉中生长出来的那样，我的笑就这样僵在了嘴角。

于是我继续去探他的脉。

——一具普普通通的凡人躯体。

灵体没了，剑骨也没了。

这具身体毫无疑问就是顾城。

可我却无比肯定，他是晏青山。

青山的表情很淡定。

我的心脏在他的神情中渐渐投降。

......

半年传教下来，我们这批弟子大多都拜入了合适的长老们下，唯独对我，长老们犯了难。

凭我的资质，实在够不上三衍宗，但我却是这半年学习最优秀的弟子，不论剑术、丹药、符箓还是炼器，都遥遥领先于其他弟子。

这样的天赋是他们所喜爱的，可我半年都没有成功炼气也是事实。

江照月说：“你们不愿意，那我收了便是。”

“不可啊！掌门，这孩子太普通了！”

“掌门，他无根骨也无资质，做您的弟子实在不妥！”

长老们纷纷说着，我不言不语，就好像他们贬低的人不是我一样，我只是抬头注视着江照月。

江照月突然一拍手，敛起了眉头，声音难得有些厉色：“够了！”

这一声含了灵力，在座长老身形皆是一颤，唯独我不受影响，江照月特地避开了我。

“诸位可还记得我三衍宗的大道？三生万物，衍化天地，我等既以此自诩，又如何要凭天赋将人划分？况且，求仙一路，本就是逆天而行，顾城的资质，才是真正的逆天之举，此人做我的徒弟，有何不妥？”

众人不说了。

最后，一个长老站出来让步：“那收做您的记名弟子如何？”

江照月：“我就要他做我的大弟子！”

大弟子啊……

三衍宗的大师兄，前世，是晏青山。

晏青山当了二十年的大师兄，是全宗门的自豪，是正道的牌面。

现在，我亲手抹去了晏青山的存在。

三衍宗没有晏青山这个人了，所以，大师兄也要变成顾城了吗？

只是力排众议收顾城为徒还不够，如今没有晏青山碍事，竟要顾城去做大弟子吗？

师尊，你真的好爱护他。

弟子真的嫉恨啊。

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索性匍匐跪下，众人也只以为我是因江照月的爱护而感动罢了。

我压下眼中疯狂滋长的占有欲。

晏青山这个人不重要。

只要有师尊就够了，只要师尊的爱给我就够了。

现在，是“我”切身实际被师尊爱着。

就够了。

我抬起头，泪水氤氲了眼眸：“师尊。”

江照月对我格外优待，宗门资源也向我倾斜。

她没有底线一样地满足我。

我的住处就在她旁边。

这夜，我借口想家，央江照月留宿。

她竟也只是略微犹豫便同意了。

江照月倚在我床边：“睡吧，为师会陪着你。”

“到我睡着为止吗？”

“嗯。”

我喉结微微一动，大着胆子去牵她的手：“那徒儿不忍睡了。”

江照月笑了笑：“说什么傻话。”

“徒儿认真的。”江照月就这样垂眸看着我，我的脸不自觉热起来，却还是如同着魔一般祈求着被这样的炙热焚烬，“师尊，您上榻来，好不好？”

这是顾城绝对不会说的话。

可当我用顾城的身份说出来以后，江照月还是同意了。

前世，我一直以为江照月是喜欢顾城的性格。

所以，我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出来，学着顾城的做派去结交各类门派翘楚。但我的改变并没有让江照月的眼神在我身上多出片刻的停留。

现在看来，她许是爱顾城的容貌。

真是换对了。换掉一副脸皮，就能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