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寝殿后,秦淮将手里糕点交给侍女,仔细叮嘱她们不可让我多食。
转而又亲自进了小厨房,为我盛了一碗绿豆汤,让我祛暑。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秦淮总爱在忙碌过后为我熬汤,热气蒸腾,我竟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听得温柔低沉的声音,“幺幺,泰山大人有事约我去映月阁商谈,今晚估计不回宫用膳,让小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不用管我。”
我捧着绿豆汤,轻轻靠在他怀中,低声问他:
“可以不去吗?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这是我第一次以私事阻拦他离开。
他一愣,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腰间坠着的玉佩,这是他思索的动作。
可最后,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泰山大人面色紧急,恐是要事,我不得不去。”
我抬眸,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哪怕一点点犹豫愧疚。
可是,什么都没有。
“幺幺,我让来福去请太医过来给你诊治,今晚我尽可能早些回来,可好?”
他揽我入怀,柔声哄劝。
我垂下眼眸,掩去眸底的苦涩,任由泪水落入衣襟。
“好啊,一路顺风。”
太医来时他正准备离开,想要伸手抚上我脸颊,被我侧身躲开。
他一笑,只当我是身体不适在撒娇,着重叮嘱太医莫要开太苦的药。
他说,“幺幺最是怕苦不过。”
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宠溺,我听见小宫女们窃窃私语的艳羡。
然后秦淮转身,毫不犹豫踏出殿门。
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沉默许久,打发了太医,仅带着陪嫁丫鬟抱夏,撑伞跟了出去。
最后停在城郊的一处别院。
我站在巷口,看他三长两短扣响院门,仅着衬衣的女人嬉笑着扑入他怀中。
女人手腕脚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柔若无骨般勾人。
“殿下终于来了,奴家可都要等不及了呢。”
那一瞬间,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恣意妄为的秦淮,他急不可耐的搂着女人的腰,撕咬女人的红唇,进了院门。
光天化日,颠鸾倒凤。
我在院外站至日落时分,分明夏日,却是如坠冰窟。
事实上,我对秦淮今日的安排了如指掌。
早有耳闻。
他和这个花名阿蛮的烟花女子开始于两年前。
“奴家能来伺候殿下,真真是万般有幸,殿下今日可要留宿~”
“不必。”
连续至今日。
“我接幺幺回宫之后便去寻你,戴上这个。”
“奴家听殿下的~”
这是那女子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句复述的内容,言语之间,媚骨天成。
我本不该来的,我只是,还对秦淮有着最后一丝妄想。
我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啊!
我以为他会为了我的恳求而留下的。
但是,他没有。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内疚。
都没有。
秦淮踏着月色回到东宫时,我正在窗边提笔作画。
倒并非是等待秦淮归来。
只是心中酸涩,不上不下,着实无法入眠。
秦淮提着灯笼,低声警告宫人莫要喧哗。
踏入寝殿,却见我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愣神间,他见我面色苍白,嘴唇无色,急忙三两步过来,握着我的手:“怎得还没歇息?我听宫人说你去寻了姑母,可是她又责怪你了?”
他见我仅着单衣,手指冰凉,难得动了怒气:“幺幺,你怎么这般不顾及身子!手这样凉,怎么不让丫鬟送汤婆子?若是得了风寒,你是想吓死我吗!”
自我嫁他之后,他从未对我发怒。
难得一次动气,竟是为了我的身体。
我心口像是塞了棉花,被水浸湿,膨胀着塞在那里。
咽不下,吐不出。
尤其是,他身上还沾着一股浓烈的香粉味,鲜明刺鼻。
让我想起下午别院内,那银铃一般的娇笑声,那金黄色的铃铛摇晃,声声清脆。
如利刃般,将我一颗真心划得粉碎。
血肉模糊。
鲜血淋漓。
我忽然就演不下去了。
我知道当朝男儿多是三妻四妾,我幼时也未曾想过自己是个例外。
可这美梦是他亲自捧给我求着我接下的,是他率先画出的。
我什么都没做,平白背了嫉妒的骂名,只是见他真心待我,我亦心甘情愿。
那如今又何必遮遮掩掩来骗我!
我什么都没做错,受伤的是我,被背叛的是我,我为何要来粉饰这太平!
我忽然也就,忍不住了。
我仰头打断了他:“秦淮,我看见了。”
“你和那个女子,你侬我侬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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