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夫人身旁，默默看着兰芷将老爷身下的洗脚水一饮而尽。

晚上，她被带进了老爷的院子。

所有人都说她要飞上枝头了，但我心中却总是隐隐不安。

第二日，她的尸身从后院带出，

一捆草席，裹住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晚间，我独自站在湖边，一只剜去双眼满身血窟窿的女鬼找到我。

她说：「素香，帮我报仇，不然十日内，你也活不了。」

我叫素香，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兰芷是我来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她比我大，人沉静内敛，办事滴水不漏。

我一直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

所求不多，只想安分守己，在这偌大的于府有一份安稳的差事。

直到那一夜。

我和兰芷路过赵姨娘院中，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有东西在摩擦。

如老树褪皮，轻轻剥离的声音。

有无数黑丝从院内蔓延，灵活地被人抽动着。

我与兰芷大惊，正想提着灯笼快速离去。

慌慌张张间，火苗妖娆乱窜。

风瞬时而起，门向两侧而开。

恍然间，我窥得院内石阶上有一人诡异地趴在地面。

长发遮面，四肢扭曲。

是赵姨娘……这是赵姨娘？

她面容枯槁，十指狠狠嵌在地面。

那双眼向我们望了又望，悲怆之中仿佛欲言又止。

我掐住兰芷的衣摆，忍住俱意道：「走！」

不想，兰芷面色一沉。

她脸上的惧意渐渐变成压抑不住的疯狂。

她捏着灯柄的手已经变得青白，眼神恍惚而又坚定地望着前路。

「素香，你先走吧。」

我害怕得声音发抖：「兰芷……」

我站在门口，又叫了几声，兰芷还是不应我。

她似乎魔怔了，愣愣地向赵姨娘走去。

几声过后，赵姨娘的头忽然呈不正常的姿势扭了过来。

我大骇。

灯笼滚落，顾不得兰芷，我一口气跑回了大夫人的偏院。

推开门，我来到我和兰芷的房间。

我蹲在墙角，被子将我裹紧。

兰芷……兰芷她还会回来吗？

我蹲到后半夜，兰芷才堪堪回来。

我有些松了口气又有些害怕。

「兰芷？」

我叫了声。

她忽然掀开我的床帘，她神秘地告诉我：「素香。」

「你知道赵姨娘当初是怎样爬上老爷的床吗？」

我摇了摇头，赵姨娘原是洗脚丫鬟出身，容色平平，但不知怎的，就被老爷纳了作妾。

其实我们这些在于府为奴为婢的人，大多都有飞上枝头的夙愿。

所以那些长的好的，谁不是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使尽招数。

她望向窗外，痴痴一笑：「赵姨娘会引魂术。」

「引魂术？」

「就是让死人附身在活人身上，这样，那些死去的人就可以和活人对话。」

我见她眼中微光闪闪，她继续道：

「老爷在娶夫人之前，喜欢夫人的一个庶妹。但一个生母低贱的人，又怎么能嫁入陈家这样的高门显贵呢。」

「确实……」我静静地看着她：「所以……」

「所以庶女自戕在了老爷和夫人大婚那日。可是老爷是个痴情人，他这么多年，一直忘不了那人，于是便利用引魂术，和地下的她见面。」

我默然，她钻进我的被窝，拉了拉我的被子。

「兰芷姐姐，这些都是赵姨娘同你说的吗？她为什么要同你说这些？」

兰芷唇角勾起：

「因为她快死了。」

「引魂术极损阳元，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语落，我有些替她惋惜，原来我们这种人想要飞上枝头，得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啊。

黯然间，兰芷却眸光一闪。

「这是个机会，素香，我要学引魂术，我想接替她的位置！」

「啊？」

我大惊，她却将我拥住。

「素香，你难道想一辈子做奴婢吗？你难道不想过一过那人上人的位置吗？如今大夫人久无身孕，只要有机会做老爷的妾，将来就有机会诞下长子……」

我愣愣地看着她：「兰芷姐姐，我从未如此想过……」

「你呀……」

「我只想服侍大夫人最后三个月，三个月后，阿冕就会来接我，我就可以和阿冕回去了。」

「这里的世界繁华而盛大，我想回去了……阿冕等我好久了。」

我望向窗外那一轮圆月，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