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站在夫人的身旁。
兰芷正埋首跪在堂下。
夫人眼波无痕,看不出喜怒。
但我知道,她定是不痛快的。
一个默默无闻在自己跟前浣衣多年的下等奴婢,如今却要和自己共侍一夫。
怎会有如此可笑又委屈的事呢?
「兰芷,帮老爷洗洗脚吧。」
凝滞的空气此话出来后稍稍松快些,兰芷磕了磕头,俯身将老爷的脚放在温度合适的热水中。
微糙的手指沾上水,轻轻捧起浇在脚背,缓缓擦和搓拭。
我默默站在一旁,我知道,兰芷有希望了。
在此之前,我和兰芷都是大夫人的洗脚婢,每日轮换着来,如今,大夫人让她给老爷洗脚,也就是把她给了老爷的意思。
木盆中的热水很快停止冒出热气,兰芷将老爷的脚擦拭干净,又低低地俯首跪在一旁。
「把它喝了吧,明日就向我敬茶。」
大夫人语调怪异,毫无感情地说道。
兰芷身子一颤。
这便是下马威?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我不知道,她是在犹豫还是怨咒。
兰芷还是喝了。
她缓缓将木盆端起,一饮而尽。
不就是屈辱么?从小到大,我们这样的人受的还少么?
当夜,兰芷被带进了老爷的院子。
我孤零零地回到自己的偏院,木门紧闭,院中的闲言碎语却飘入我的耳中。
「兰芷好福气,一个下等丫头,能爬上老爷的床。」
「就是,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该有的妄念都没有少。」
「羡慕咯,羡慕咯……」
我默默地听着这些话,兰芷姐姐能成为下一个赵姨娘我是开心的,可是,我的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兰芷姐姐是在这里对我最好的人,我早就把她看做了亲人。
我心中怦怦乱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一向胆小的我连灯笼也不敢提,独自去往老爷的舍院。
我隐没在树影撞撞的庭内,没一个侍卫注意到我。
子夜如画,静到极致的环境中,一道玉盘坠地声格外明晰。
「于琼!你怎么还活着?」
「当初你为了我家的钱接近我,怎么?现在又来惦念我了?」
「真的舍不得吗?哈哈哈!真是虚伪,你若是舍不得就下去陪我吧!」
有一单薄的影子在窗格映射下立起,老爷身形晃了一晃。
他慢慢地退后,手摸上身后供着的一柄长剑。
「徐灵,你听我说,我是喜欢你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你。」
兰芷身形往前一步:「装什么情之所钟?于琼?我那庶妹将我封在床底,我活活闷死在那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我……」
「所有的一切,你都是为了你的家业,你骗我……就和我一起去死吧……」
她张牙舞爪地上前,瞬息间,火光明灭,有一剑当空劈下。
血花四溅,染在白色窗格上。
咔嚓!咔嚓!
一下……两下……
兰芷倒下,刀刃戳进皮肉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捣蒜,一点一点将人皮里的内脏碾碎。
我捂住嘴,眼泪一滴一滴滚落。
好久好久,院中的树影都不动了。
一声喟叹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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