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鸡鸣,弟弟才醒了过来,母亲一双眼红肿,眼中的哀切仿佛已随着昨夜的泪流干,留下的只有癫狂。
“你同娘说是谁害的你,娘非得去杀了那天杀的贱人不可!”母亲用力地抓着弟弟的双臂,面目狰狞道:“你可是宰执之才!怎么能被那些儿个贱人糟践成这样?”
“你的前途不要了?!你的命不要了吗?!”
弟弟自然不敢告诉母亲他去南风馆的事,只是苍白着脸和母亲重复道:“阿娘,救救我,我不想死。”
母亲自然也舍不得让他死。
只可惜母亲请遍了城中的大夫,却无一人能治好弟弟的病。
大夫救不好,母亲便去求各路术士,最终,母亲花了三百两银子从一个术士那儿得了一个偏方,说天赐是毒素攻心,若是有亲人愿意献祭自己,以心头血沾馒头给天赐吃下,不出两日,天赐定能痊愈如初。
于是母亲便哭跪着求我献祭自己来救弟弟。
我虽乖顺,却也不愚钝,我自然不会为了“不能让刘家断后”这种可笑至极的话语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更何况这刘家族谱里既无我的名号在里头,他断后与否又与我何干?
我不应允,母亲便日日在亲戚长辈们面前哭诉,在街道上和碎嘴的婆子们哭诉。
她说我只要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小壶血便能将弟弟救活,但我却不愿,她说我狼心狗肺,见不得弟弟好,恨不得弟弟早日归西,待弟弟西去了,我自然能得多些嫁妆。
但她却没说,这一壶血,须得让我开膛破肚。
在母亲的刻意宣传下,我成了一个自私好妒的坏女人,走在街道上会看到孩子们嬉笑着将我围起来,蹦跳着唱着他们新学的打油诗:“刘家村,有姑娘;弟弟卧病床,姐姐着新裳;可怜寡妇累,竟生恶婆娘。”
有不明真相的婶子婆子朝我扔来烂菜叶子,即便是最不堪的流浪汉都可以踩上我一脚以彰显自己的品格。
我知道母亲是想以舆论逼迫我就范,我不要名声,我要活着。
只有活着,我才能见到我想见的人,他曾同我许诺,待他早中,必定会回来以八抬大轿迎娶我入门。
但最终我还算没有等到他来娶我,他没有骗我,他来了,只可惜却是来晚了。
我虽然严词拒绝了母亲,但是我知道母亲定然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第二日我便同上一世一般,被下人押着跪在了家族祠堂的正中央。
祖母坐在主位上,吸了口长枪,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双三白眼冷冷地朝我看来,沙哑着声音道:“刘大丫,你可知错?”
叔伯们坐在四周,朝我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我虽被压着跪在地上,但腰杆挺得笔直:“我何错之有?”
母亲本只是用绣帕轻抹着眼角,听了我的话后便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她哀切道:“你个狠心的丫头,你可知你的弟弟马上就要应你而死了!”
“因我而死?”我只觉得好笑:“母亲这不是冤枉女儿吗?女儿可没有那个能力,能将弟弟送上玉面小郎君们的床上。”
母亲惊得连哭都忘了,拍桌而起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哦,对了,母亲还不知道吧,”我笑得癫狂:“弟弟他啊,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在那南风馆里,同俊俏郎君们巫山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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