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很感谢你照顾阿礼。”
云舒拿吸管搅和着杯子里的冰块,半天都没喝进去一口。
阿礼,是她从未出口也不敢出口的称呼。
“这是你的酬劳。”
顾菁菁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了云舒的面前。
她字写得很漂亮,连上头一排明码标价的五百万,都写得工整隽秀。
云舒扯了扯嘴角,抬眼看向顾菁菁。
“顾小姐不必担心,我跟傅先生已经结束关系了。”
她两指又把支票推了回去,“傅先生已经付过酬劳了。”
顾菁菁也不恼,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未施粉黛,分明跟云舒坐在一起聊天,无端有一种俯视人的错觉。
“听说云小姐母亲就在这家医院?”
云舒瞬间呼吸一顿,神色警惕地看向顾菁菁,“这件事跟我母亲没有关系!顾小姐有什么事就冲我来……”
“云小姐,你误会了。”
顾菁菁笑着打断了云舒急迫的辩解,“我没有要对你母亲怎么样的意思,我知道你当初会选择跟阿礼在一起,也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病。”
那张支票重又被放在了云舒的面前。
“不用客气的,日后我大概会处理很多这种事情。”
顾菁菁耸了耸肩,表情有些无奈,“阿礼就是这样的性子。”
这话像是凌空给云舒甩了一巴掌!
她那点着急跟傅宴礼断绝关系,只为了假装自己跟傅宴礼勉强算得上你情我愿,撇清情妇嫌疑的心思,在这一刻被顾菁菁**裸地揭开。
是,以后傅宴礼身边还会有很多像她又不像她的女人。
扮演着同一个情妇的角色。
她长久的沉默,大抵也让顾菁菁看出了她的窘迫,又软着声音安抚她。
“你是女孩子,总归吃亏些。”
顾菁菁礼貌地笑道,“再说五百万对于我们不过是两天的零花罢了,不会像你这种家庭一样为难,你放心拿着就好。”
云舒低头咬着吸管,一口冰萃入喉,冻得她浑身麻木。
那点苦味好似顺着她的血液上涌,浸没了她的心脏。
她安静了半晌,抬头看着始终礼貌温柔的顾菁菁,冷不丁笑了一声。
这笑既不是自嘲,又算不得怯懦,诡异得很,倒是让顾菁菁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小姐,如果你内心真的像你表现得那么大度,其实根本没必要找我,不是吗?”
顾菁菁脸上仍旧还是绷着笑,“云小姐,你不用太敏感,我今天来只是感谢……”
“反正我也不过是傅宴礼过去未来那么多女人里,平平无奇的一个,何德何能需要顾大小姐亲自出面,花钱摆平?”
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在顾菁菁苦心维持的假面上猛然凿开一道裂缝。
“我说了跟傅宴礼会断绝关系,就真的不会再跟他有瓜葛,顾小姐请放心,傅太太这个位置只可能是你的。”
云舒坐直身子,把支票再次推了回去。
“但也麻烦你,不要再涉足任何关于我家庭和家人的信息。”
到了这一步,顾菁菁也懒得与云舒虚与委蛇,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怎么相信你?阿礼的条件在那里,傅家唯一继承人,相貌出众,整个云城的女人哪个不是不要命地往他身上倒贴?”
顾菁菁冷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包女士烟,“况且,你跟了阿礼三年,三年养条狗都有感情,更别说,这些年他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万一你使点手段藕断丝连?”
火光一闪,顾菁菁吐出烟圈,“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戾气横生,褪去了之前那个执行得体女强人的面具,是一个彻头彻尾跋扈又傲慢的大小姐。
云舒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你要怎么才能放心?”
“拿着钱,出国。”
顾菁菁抽着烟,神情冷漠,“去一个阿礼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云舒突然笑了一声,“顾小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跟傅先生的包养关系了。”
顾菁菁也笑了一声,“不,我只是看不起你们这帮下等人,谁知道你们会为了钱做到什么地步?”
“顾小姐这么高贵,不还是要为了一个男人,在这跟我虚与委蛇?”
顾菁菁脸色陡变,看着云舒的眼神藏着难掩的怒意。
云舒站起身,朝着顾菁菁笑得意味深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傅先生最厌恶有人擅自插手他的生活。”
顾菁菁眯着眼睛看向云舒,目光中的厌恶毫不掩饰!
她走到顾菁菁身边,俯下身在耳畔道:“是你把我的消息透露给傅太太的吧,所以上个星期她才会打电话警告我。”
“你说,傅先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捏着香烟的手指一晃,顾菁菁的眼神难得有些慌乱。
云舒却没心思再跟她废话,拎着打包好的咖啡,直接出了门。
只留下顾菁菁一人,眼神愈狠。
云舒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还未出来,只瞧见病房前男人长身玉立,一件白大褂愣是被他一米九的个子穿出了秀场的气质,远远瞧着就透出温润矜贵。
“值班一整晚,现在还看病案,眼睛不累吗?”
沐辰溪抬眼瞧见少女巧笑倩兮站在自己面前,那点愁云立刻从面上散去,放下病案,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愉悦。
“来得这么快,我还想说,让你帮我带……”
“一杯深烘是吗?”
云舒笑着把打包好的咖啡递了过去,“专门给你带了!”
沐辰溪眼角笑意藏不住,一边打开咖啡,一边给云舒解释:“是德国那边来的专家,做学术研讨的时候,我听说那边出了一款新的仪器,对伯母的病很有帮助,想着引荐一下。”
“就是那个仪器现在还不算完全成熟,对病人各方面指标要求很严,就顺便让伯母做了全身检查。”
云舒眼睛亮了亮,“意思是,我妈有可能痊愈吗?”
她盯着沐辰溪,双眼亮闪闪的宛如小鹿。
“理论上,没有见到仪器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眼瞧着云舒情绪骤然低落下去,沐辰溪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但作为朋友来说,据我了解,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七十。”
“那太好了!”
即便知道沐辰溪有安慰自己的成分,但云舒依旧愿意相信。
她始终记得,当初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别说给母亲治病,连一个下榻的宾馆都找不到,深夜一个人抱着母亲在走廊嚎啕大哭。
是在急诊值班的沐辰溪心有不忍,在值班休息室开了房间让她们母女俩休息。
当时云舒实在是逼不得已,拽着沐辰溪的衣角下跪,哭着哀求他能不能救救自己母亲。
彼时她不知道面前这位年少清俊的医生,其实是心内科的主任医生,更是跨国集团沐氏金尊玉贵的公子。
这一跪,换来沐辰溪这么多年对她们母女不求回报的照拂,这份恩情,云舒始终铭记。
“沐医生,这些年真的太感谢您的帮忙了!”
云舒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沐辰溪,全然是一片赤诚的信任,“以后只要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已经竭尽所能!”
沐辰溪一怔。
这些年,只有他清楚,那纤细瘦弱的身子里蕴藏着怎样坚韧的能量。
“医者仁心,帮助每一位病人本就是我的分内职责。”
他顿了顿,认真地看向云舒:“况且,这些年我……”
话音猛然顿住,就在云舒转身的一个瞬间,沐辰溪清楚地看清她脖颈的痕迹。
那是一个又大又新鲜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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