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伤口后，何小翠直接去医生那问了病情，医生对王爱娇的无礼态度依旧生气，因此回答不冷不热。

了解基本情况后，何小翠决定带穆子美回乡下，没有挂完的药带回去，让村里的赤脚医生帮忙。

医院里的事情处理停当后，她拉着穆子美去王爱娇那拿衣服，一路黑着脸。王爱娇低着头，牵着穆建国跟在后头，几次张口都没能问出声。

她是有些怕这个婆婆的。

她小时候成绩不好，读完小学就没再继续上，嫁人后，因为无知的发言和做为经常被何小翠嘲讽，婆媳两个就像天生的气场不合，三天两头吵架，不管她做什么在何小翠那里都是错。

因为吵架，她还被同村的说闲话，说她不孝，前夫去世后日子就越发难熬。为了逃离，她毫不犹豫地改嫁。

但何小翠对穆子美却很好，整个家，只有她是外人。因此有时候，她会把这种怨恨撒在女儿身上。

王爱娇一家现在住在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这房子还是现任丈夫穆树根当年单位分的。

几人刚到门口，那破旧的木门就从里边打开，穆树根看到何小翠愣了下，然后问：“何老师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然后扭头，看到旁边的穆子美，“子美出院了？”

何小翠冷哼一声，拉着穆子美就进屋里。

屋子是大通间，被一堵墙隔成里外两间，外间是一个小客厅和厨房，里间是卧室。卧室里并排放着两张床，墙角还有一张木板搭成的简易床。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十分整洁。何小翠转了一圈，在简易木板床上，发现了穆子美的东西，当下气愤异常。

“你们两个，就让圆圆睡这里？她下半年就要高三了！”

王爱娇终于开口：“她这不是，都住校么……也就周末回来一趟……”

“学校离家这么近，你居然让她住校？”何小翠大惊，“你知不知道，她们那个老宿舍连厕所都没有？建国是你儿子，她也是你女儿，不是外头抱来的！”

穆树根这时端着茶上前，笑着说：“何老师，你看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会不疼子美，不过我们家现在这个经济状况是不太好，毕竟有两个孩子要养。”

“你们养？”何小翠被气笑了，“每个学期的学费，伙食费，都是我给的，你们养？”

穆子美此时状若无意地走到那张新添的书桌旁，问：“妈妈，这个书桌是给我的么？”

“这是你弟的，”穆树根直接说，“你要什么书桌？一个女孩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

“可这书桌是奶奶上次给的300块买的啊，妈妈明明说是给我的。”穆子美说。

一旁的王爱娇甩了一记眼刀给穆树根，但对方根本没有领会她的意思，继续说：“何老师，我知道你是老师，非常看中孩子读书，但是你看，这子美也快18了，这些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干，这以后怎么嫁人？”

何小翠直接在床沿坐下，抬头看着穆树根，问：“哦？那你有什么打算？”

王爱娇着急，使劲拧了一把穆树根，穆树根一把挥开她，说：“你这婆娘怎么回事？这事不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既然今天何老师来了，那就应该告诉她一声。”

“是这样的，我们那厂长的小舅子，有个儿子正急着找对象，上次子美去给我送饭，人一看就很喜欢，虽然现在年纪没到，但是人也不在意，说可以先订婚，等到了年纪就可以直接扯证。”

何小翠问：“他那儿子，几岁了？”

“呃……这个，年龄是比子美大，不过年纪大的会疼人不是？”

“几岁？！”

屋子里光线昏暗，空气静止，何小翠的这一声喝让那一家三口全吓了一跳。

“……三，三十……”

啪一声，穆树根手里的茶杯被何小翠扫落在地，她骤然站起，无视穆树根几步走到王爱娇身边，问：“她是你女儿，你要把你女儿嫁给一个30岁的老光棍？你是想她死？”

“妈，你这话太难听，我怎么会害子美，而且男人30岁不是正当年，怎么成老光棍了？”

“你当年嫁人都要挑拣一下，不好看的不要，怎么到你女儿这里就什么都能将就？”何小翠的火彻底被点着，她伸手敲了敲那新书桌，“我那300块，是给圆圆看病补身体的，不是给你孝敬儿子的！”

何小翠说完，一把扫下书桌上的东西，屋子里顿时飞尘乱滚。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都打的都是什么心思，既然你们不要脸那就别怪我狠心扯开这层皮，”何小翠死死地盯着眼前两人，“你们想着圆圆在你们手里，我儿子死了就这么一个孙女不可能不管，平时少不了给钱接济，接济她就是接济你们，是不是？”

原本恼怒的王爱娇听到这话，尴尬一笑：“怎么会，妈，你想多了。”

“我一直知道，圆圆在你们手里过得不怎么好，但没成想过得这么不好，”何小翠没搭理她继续说，“上次烧了两天你们说是太忙，没发现，那这次呢？如果我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直接让她辍学嫁人？”

气氛沉闷，房间里落针可闻。

或许是被戳中痛脚，穆树根收起表面的那套礼貌，有些无赖道：“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你能怎么着？你不过是奶奶，你有什么资格管？”

何小翠直接抓起手边的一本书，冲穆树根丢过去，那本书十分厚重，把穆树根额角砸出血来。

穆树根抹了一把，看着指尖的血，顿时暴起，他一脚踢开眼前的凳子，骂：“老太婆，叫你一声老师，你还想上天不成？”说完冲着何小翠扑过来。

见状，穆子美立马拉过何小翠往外间跑去，跑到堆满杂物的走廊，她扯开嗓子大喊：“打人啦，打人啦，穆树根打老人啦！”

正是周末午休时刻，她这一嗓子把楼里的人全喊了出来，楼上楼下的人全来到走廊，探头往院子里看。

穆树根家在一楼，穆子美跑出来后，随手在地上抓了把灰，在自己脸上涂完后，又涂到何小翠脸上，这才状若慌张地走到院中，仰天哭：“穆树根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