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粮食被偷，林宝良这才着急起来，他放好手里东西，忙跑去开谷柜，见里头是满的这才放心喘出一口气。

但很快他就回过味来：“你个老太婆，做什么吓唬我？”

“我吓唬你？”何小翠上前两步，打开米缸与放鸡蛋的篮子，“你自己看看。”

“这......”

“篮子里头有二十五个鸡蛋，圆圆病着，我原本是打算给圆圆补身体的，这下好了，一个都不剩。还有这米，现在才17号，剩下的这些都撑不到下月一号，加工厂不开门，我们只能吃糠！”

林宝良眉头紧锁，转身就往屋外走去：“我去告诉村长，就说村里进了贼。”

他刚到门口，就遇上刚挂完药回来的穆子美，穆子美疑惑地问了句，林宝良只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通过何小翠知晓事情经过的穆子美，稍微一想就知道这“小偷”是谁，于是问：“奶奶，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

何小翠一愣，接着恨恨道：“那几个杀千刀的！”

她把空了的鸡蛋篮子提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锅里有中午剩下的，你先吃点，我去去就来。”

穆子美怕奶奶吃亏，赶紧跟上，问：“奶奶你这是要去堂叔家么？你这样去万一他们不承认怎么办？”

何小翠顿住脚步，气得咬牙。

林卫国一家都是泼皮无赖，林大哥死后，大嫂张春燕非常宠这个幼子。当时林卫国上头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张春燕带着儿子生活很是艰难。林宝良因为张春燕当年照顾过自己，于是对母子俩颇为上心。

当时，家里只要有儿子林翼一口吃的，就绝对少不了林卫国。可不成想，这些年下来竟养出一窝吸血的蚂蟥，甩都甩不掉。

特别张春燕，仗着自己辈分大，对几个小辈家里的事指手画脚，何小翠已经忍耐很久。

“奶奶别担心，”穆子美说，“既然米不够，我们不如去大奶奶家蹭顿晚饭。”

林宝良家与林卫国家很近，绕过半个池塘，过一段田埂就到。

他家砌在一个山坡上，用石头往外垒出一块平地，用来晒稻谷。通往田埂的的地方用石头砌出台阶，歪歪扭扭像根被人斩断的草鞋虫。

石阶的左边种着一片橘树，深绿色的果子挂满枝头，右边是猪舍，猪栏里的污水顺着石头缝流到台阶上，被烈日一晒，愈发臭不可闻。

看着眼前那栋打着白色石灰的泥墙房，穆子美没有犹豫，直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林卫国一家正在吃饭。

穆子美瞥了眼桌上的炒鸡蛋，笑着说：“堂叔家今晚好菜啊。”

林卫国捏着筷子，意有所指道：“子美今天怎么得空过来？我听说你过完暑假就要高三了，不好好看书不要紧？”

“书我在看，劳堂叔费心，”穆子美直接在八仙桌的空位前坐下，“只是我还没吃晚饭，看着堂叔家这一桌子好菜，想厚着脸皮蹭个饭，不知道堂叔允不允？”

要比脸皮厚，她也是不怕的。

饭桌前的几人一脸错愕，张春燕把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语气不善：“你在学校读书学道理，就学了这些？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不要脸地来，还不如叫花子识时务。”

一旁的何小翠听到这句话，火气腾地上来，但半天没能骂出一句话。她毕竟是个读书人，与这种农村里不要脸皮的老太婆相比，道行远远不够。

穆子美却丝毫不受影响，她一手托着脸颊，干净的眸中带着无奈，像极一个对长辈撒娇的晚辈：“大奶奶说的是，这样确实不太好，不过我家没米啦，晚饭都烧不起来。”

“你胡说，那米缸里明明还有半缸。”林卫国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不对。

“咦？堂叔是怎么知道的？”穆子美满脸好奇，“我家下午刚遭了贼，少了半缸米和二十五个鸡蛋，这事只有爷爷奶奶和我知道。”穆子美撑起手臂往前倾，“莫非堂叔去过我家？”

林卫国脸色红白交替，梗着脖子说：“我猜的，怎么了？难不成靠这一句话，你就认为是我拿的？”

“怎么能够，堂叔你想多了，”穆子美墨黑的眸子盯着林卫国，缓缓道，“谁拿都有可能，但决不可能是堂叔，是吧？”

林卫国看着眼前这个侄女，昏黄的白炽灯光打在她脸上，却没能让她苍白的脸色有一丝的回暖，那双黑色眼睛直勾勾的，可看进去又空荡荡。

她嘴角分明噙着笑，脸颊上的酒窝让她整个然看去甜美而乖巧，但林卫国就是觉得这个笑假，假得人心凉。

“但毕竟大白天丢东西不是小事，为着大家着想，爷爷已经去把事情告知村长了，估计要报案。”

林卫国猛地站起，一脸惊愕：“什么？！”

听到这里，张春燕也着急了：“这么点小事，报什么案？说不定是谁家急用借走的，这么一闹不是伤害邻里和气么？你说是不是，宝良媳妇？”

她以前觉得穆子美只是个会读些书的闷丫头，成不了什么事，却不成想被对方摆了一道，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借，那叫借？”何小翠反问，“一声不吭地拿走，叫借？”

林卫国踢开长条凳走到何小翠面前，一脸的无所谓：“就是我拿的，怎么了？不就几斤鸡蛋几斤米么？范得着这么大惊小怪？你们家就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将来嫁了人，你们两老还不是要靠我？我拿点东西怎么了？”

“你，你，你混蛋！”看着一脸横像的林卫国，何小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堂叔，我还在这呢，你这话说得不妥当吧？”一直坐着的穆子美站了起来，回身冷冷看着林卫国，“我的确是个丫头片子，但是奶奶与爷爷我不会不管，你现在就谈这些未免太早了。”

林卫国从鼻孔中轻哼出身，不屑道：“怎么，你不嫁人？愿意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子伺候爷爷奶奶？谁信！”

“我以后嫁不嫁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现在这些东西，还是属于我爷爷奶奶的。即便他们将来打算给你，在没给你之前，都不是你家的。你不问自取，就是偷！”

“啪”一声，张春燕摔掉手里的碗，厉声道：“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