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看着各自坐在床位上，沉默不语的室友们，穆子美问。

见没人回答，她走到自己床位旁，踮脚轻声问上铺陈然：“怎么回事？”

陈然凑到穆子美耳边轻声说：“蒋秋婷和老师告状，说我们针对孤立她。”

“啊？”

“晚饭的时候班主任来过，说让我们要团结友爱，”陈然说，“我们也想啊，可是她那么劣迹斑斑，谁敢啊。”

因为这件事，寝室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没人说蒋秋婷什么，可也没人再在寝室打闹嬉笑。

下晚自习后，陈然与穆子美在教室待到快熄灯才回去，路过校门口时看到门口有卖烤玉米，就隔着墙缝买了两根。

回女生宿舍要绕过一片桂花林，为了节省时间两人直接穿过树林。走到林子深处，啃着玉米的穆子美被陈然一把拉下蹲在地上。

“干什么？”穆子美不解地问。

陈然竖起指头，用气音说：“轻点，你看墙角那边，是不是有两个人？”

穆子美蹙眉看过去，果真在靠近围墙的地方看到两个黑乎乎的人影，举止十分亲密。

老天爷呀，穆子美想，现在可是88年，不是2016年，这么奔放不太合适吧，万一被学校抓到可是要开除的。

“唉呀，”陈然低声惊呼，“那女的是不是蒋秋婷？”

“啊？不会吧......”穆子美仔细辨认。

“怎么不会，你看那两条长辫子，整个高三年级我就没见比她辫子更长的人。”

“是有点像。”

“你说那男的会是谁？也是学校里的学生？”

穆子美重新回忆一遍自己上高三时的记忆，却没有任何关于蒋秋婷的有用信息，只能放弃。她当时自顾不暇，对外界的关心非常少，现在想不起也很正常。

她抬头看了眼树林后的围墙，喃喃道：“也有可能不是校内的。”

“？”

“你看那边，”穆子美抬手一指桂花树后的墙，“那一块的墙很低，只要在外头垫点东西就能翻进来。”

“不是吧，”陈然惊讶，“她这是为什么呀？都来复读还闹这么一出，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

“或许......与她来复读的原因有关呢？”穆子美说，“不是说她家很穷吗？既然很穷在农村一般都会直接找户人嫁了，又如何会来复读？”

“对啊，”陈然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快低头，”穆子美把陈然头压下，“他们好像往这边过来了。”

“那怎么办！”

这时候离开已经来不及。穆子美只能尽量压低身体，她整张脸都块贴到地上，鼻腔中里满是腐烂树叶的气味。一旁的陈然用力抓着她的手，两人手心皆是冷汗。

桂花树林这一片因为比较荒，加上有传言说这里原来是一块坟地，所以很少有人来。晚上这一带没有灯，偶尔风吹过，总觉得里头有人在哭。

蒋秋婷此时离她们只有几步远，只要稍微往地上扫一眼就能看到她们，俩人趴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说好了，高考完就让我妈去提亲。”瘦高的男人说。

蒋秋婷低着头，半天才开口：“可我......想上大学。”

男人嗤笑一声：“你家有钱供你？”

听完这话蒋秋婷似乎不怎么高兴，直接走了，那男人站着看了会，最后重新回到树林深处，翻上了墙。

穆子美与陈然回到宿舍时已经熄灯半小时，她俩偷摸地去水房把沾上泥的衣服换掉，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蒋秋婷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她们。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去了？”蒋秋婷问。

“没干什么，”陈然直接撞开蒋秋婷往前走，“换衣服，没看见？”

蒋秋婷一把拍掉陈然手里的脸盆，“哐当”一声，搪瓷两盆落在地上，巨大的声响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陈然质问。

“干什么？看看你有没有在脸盆里藏什么不该藏的！”蒋秋婷转向寝室内，目光阴沉，“既然想我不好过，那大家就都别好过！”

寝室的动静引来了查寝老师，陈然做为寝室长，没有管理好自然不可避免地挨批评。看着愈发嚣张的蒋秋婷，穆子美觉得，有必要给对方一点敲打。

她把脸盆在架子上放好，路过蒋秋婷床位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句：“桂花树林。”

原本打着手电在看书的蒋秋婷瞬间瞪大眼，如见鬼魅般看着穆子美。

穆子美没有停留，只是微微一笑，重新走回自己床位，稍稍提高音量，说：“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没有戳破只是因为还得在这个寝室相处，所以，都别太过。”

黑暗中，蒋秋婷低着头，眼中神色晦暗难明。

又到周日，穆子美把画好的图带去应记给林宝良，林宝良再次对其提起收图稿的事。

“圆圆，那个图稿，你有兴趣不？”林宝良问，“老板说，大件给7块，小件给2块，中等的给4块，不过如果你学习很忙，就算了。”

林宝良轻轻敲着锤子，“要是你因为这个，学习成绩下降，你奶奶肯定要怨我。”

小件能有2块，其实已经不少了。

穆子美稍一想，说：“不会影响，我用休息的时间零碎地画一点。”如果能自己赚钱，那再好不过，她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那好，”林宝良从材料间拿出一捆铅笔和一叠白直，“纸笔店里提供，你画好的周日带给爷爷，爷爷给你结钱。”

“好。”

因为带了东西，林宝良让穆子美骑他的自行车回去，可到了半路，自行车的链条掉了。进到街对面有家修车铺，穆子美推车过去修。

“你好，”穆子美问，“能不能帮我看看车？链条掉了。”

只见门口停着的拖拉机下冒出个青年，一脸的黑色油污与泥渍，抬头眯眼看了看穆子美推着的自行车，声音慵懒：“小姑娘，你来错地方了，我这里是修拖拉机的，不修你的小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