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美内心慌乱，但面上丝毫看不出。

她打开蒋秋婷的手，冷冷道：“被害妄想，你如果心里没鬼，会在乎这些？”

“我是有鬼，”蒋秋婷凑近穆子美耳畔低声说，“你既然知道还不收起你的好奇心？不怕我哪一天急了，放鬼咬你？”

穆子美扭头看向蒋秋婷，俩人对视几秒后，她一言不发地走了，留下蒋秋婷一个人站在门洞的暗隐处。

周日中午一出校门，穆子美就在门口见到王爱娇。对方二话不说，就要把穆子美带去饭店。穆子美不同意，说要先去看爷爷。

可王爱娇说那边菜都上齐，说什么也不肯让穆子美走。

“那这样吧，”穆子美说，“你先把户口本给我，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就跟你去。”

“户口本不急，等吃完饭再说不迟。”王爱娇推托。

穆子美停下脚步，站着不动了。

“行行行，给你，”王爱娇气从兜里掏出户口本，没好气道，“你这丫头真是，生了场病，变了个人似的。”

她临出门前没带户口本，是被穆树根塞手里的，对方说以防万一。迁户口这事，她翻来覆去考虑很久，发觉对自己一点利处都没。

林宝良与何小翠就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没了，孙女不会不管，等这两个老的哪天走了，家产就是穆子美的，也就是穆建国的。

可如果户口分出去，这丫头对她又是这样的态度，以后会怎样就真不好说了。所以这次的事，王爱娇做了十足的准备，她是真豁出去了，想靠着这件事套牢穆子美，也套牢何小翠与林宝良。

拿到户口本后，穆子美去学校对面的小店打电话，告诉林宝良自己大概一点回去，如果一点半还没见到人，就来元辰饭店接她。

听完电话内容，王爱娇脸色瞬间不好了，脸上的笑僵硬敷衍。

到饭店后，穆子美见到了她上辈子的丈夫马向东。马向东见到后，苍白阴沉的神色瞬间一亮。

慌忙站起，替穆子美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穆子美扫一圈饭桌上各怀心事的几个人，没有搭理马向东，而是拖了一张椅子，塞到王爱娇身旁，笑着说：“我还是坐这里吧，毕竟我i和这位亲戚不熟。”

“不熟聊聊不就熟了？”王爱娇说着，就要吧穆子美推过去。

“亲戚来不是要看我们一家人的么？”穆子美问。

“当然。”

“那我一个人坐他身边算怎么回事？”穆子美自顾自地坐下，“当然是这样坐着，才更方便亲戚看清。”

王爱娇与穆树根讪笑。

旁边有服务员上前，拿出一套干净的餐具，在穆子美面前摆好。

“对了，穆建国呢？怎么没带他一起？”

“他来太淘，就没带。”

穆子美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整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沉默而尴尬，王爱娇几次想介绍马向东，都被穆子美巧妙地打断。差不多快到一点，穆子美站起来就打算走。

但刚站起来，她就察觉不对，头太晕了。她知道王爱娇没安好心，所以吃得很小心，夹的菜都是他们吃过后才下筷，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穆子美身体一晃，彻底失去意识。

在灰色梦境中，穆子美依旧是上辈子那个憋屈而沉默的穆子美。她每天在家与啤酒厂之间两点一线，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毫无希望。

这天她一回家，婆婆就开始数落她，抱怨她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还经常拿家里的钱去贴弟弟，嘴里的话越骂越难听。

穆子美上一天班，累极了，心里还惦记弟弟穆建国的赌债，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像个棉絮娃娃，面上看不出什么，内里填充的东西已经全部烂掉。

有时候生活刚好一点，就会有新的麻烦冒出来等她解决，一个比一个棘手，没完没了。而她自己想做的事，她连想都不敢想，怕一开始就止不住念头。

她在这无望的生活中，活得像个空壳，没有灵魂。

“你奶奶好歹是老师，怎么教出你这么个东西？”婆婆恶狠狠道。

穆子美把杯子里的水哗啦泼到婆婆身上：“不准说我奶奶。”

这是她结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反抗，但这次反抗没给她带来任何正面记忆。她那个整日病恹恹的丈夫，打了她。

这之后，日子愈发难熬。

在这个家里，是有等级的，能赚钱的公公永远一言堂，接着是丈夫，然后是婆婆，最后才是她。

她如同这个家的奴隶，所有家务活都得干，但是饭总是最后一个吃，吃完还得收拾。她也有过梦想，有过那么多的期待，但是为什么日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终于，在丈夫马向东提出离婚时，她一口就同意了。

终于能摆脱了，她心里想。

但马向东却觉得她这么爽快同意，必定有鬼，拿离婚证件的那天站在民政局门口，用最恶毒的话骂她。

雨很大，穆子美仿若没有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径自走进雨幕中，没有回头。

挣扎着醒来，穆子美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看了看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的房间摆设，脑中恍惚。

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马向东的身影晃进房间，看到醒来的穆子美，脸上划过一丝失望：“醒了？”

记忆瞬间回拢，穆子美一脸惊恐，她看了眼身上完好的衣服，松了口气，接着就要翻身下床，被马向东摁住。

穆子美像被毒蛇的信子扫过，浑身汗毛倒竖，她往后偏开马向东的手，尖着声音嚷：“你想干什么？”

“你妈说，那药量足够你睡到晚上，”马向东说，“怎么醒这么早？”

“你们这样做时犯法的，要坐牢！”

“坐牢？”马向东笑，“我们已经订婚了，你父母也同意，下个月就摆酒席，你看谁会信你说的。”

穆子美没想到王爱娇能恶毒恶心至此，她用尽全力推开马向东，鞋子都没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

马向东家条件不错，是自建的两层楼红砖房，但是这边离镇上远，人烟也少。阴沉的天空下，满是烟尘的道路尽头，有人正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

像看到救命稻草，穆子美不管不顾地奔过去。她不想再走上辈子的老路，不想再落进无望的灰色中。

她伸手拦下骑车人，脸色惨白，神色惊惧。

褚卫堪堪停下车子站定，看着眼前头发蓬乱、还光脚着的穆子美，被吓一跳。

马向东此时已经追到眼前，他一把把穆子美拉到自己身边，对着褚卫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跟我未婚妻吵架了，她正和我闹脾气。”

褚卫看着穆子美苍白恐慌的神色，以及脚下暗红的血迹，眼神暗了暗。

正打算出手，谁知穆子美先动了，她一把甩开马向东，抱住褚卫手臂，宣告般说：“他才是我未婚夫，你这个不要脸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