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东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等他反应过来时，穆子美已经躲到了褚卫身后。看着对面的俩人，某些骨子里恶劣暴虐的东西开始不受控制，在他血液里乱窜。
他是自卑的，所以更不容许拒绝。
他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人也一样。
“过来。”马向东压低声音，眼神阴郁。
穆子美拽褚卫更紧了，她此时没有别的依靠，只有这个陌生的路人。她十分害怕对方因为麻烦，而丢下她不管。
因此一直在低声央求。
褚卫拍了拍穆子美的肩膀，扭头低声说：“别怕。”
穆子美因为害怕而不断发抖的身体，在这两个字下，奇异地平缓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有了稍稍放松，这才把目光落到这位“路人”身上。
寸头，侧脸线条流畅，眼神锐利，肩背笔挺，站在穆子美身前，如同一棵傲雪的青松。穆子美总觉得，这位路人很面熟，而且……
为什么这人身上有股柴油味？
想到柴油味，穆子美猛地看向“路人”脖子，果真看到那块挂在锁骨间的玉坠。
怎么是这家伙？
“这位兄弟，”褚卫开口，语调还是一贯地慵懒，“你说她是你未婚妻，有什么证据？”
“证据？”马向东阴恻恻一笑，“我们已经同居了，家里都是她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穆子美震惊，她没想到马向东能这般不要脸。
“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她的，万一是你老妈的呢？”褚卫表情有些为难，“毕竟都是女同志的东西，比较难辨认。”
马向东怒了：“你什么意思？”
“你说她是你未婚妻，但我怎么瞧着不像啊？要不你叫一句试试，她若应你，我就信了。”褚卫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马向东瞪着俩人，眼中满是不甘的怒火：“你是小孩子吗？玩这种把戏？”
“这怎么叫把戏？现在恋爱自由，能心甘情愿应你的，自然代表她心里有你。”褚卫一摊手，“不然让别人怎么信你？”
马向东噎住。
年初他去电子管厂，见到了给穆树根送饭的穆子美，惊为天人，磨着家里要娶。但刚开始家里以女方条件太差，拒绝了，这之后他可劲地作，终于磨到家里点头。
同时他听说穆树根要竞争班长的位置，于是让人放出口风，说自己要找对象，果真猎物落网了。
他自觉家里条件不差，长得也不难看，猜测穆子美不会拒绝。谁承想对方一见面，就让他下不来台，现在还闹到这个境地，他在心底把王爱娇夫妇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要是不叫的话，我可叫了啊，”褚卫低头看向穆子美，棕色的眼眸中仿若有光，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来，再叫声未婚夫。”
这是一个拥有何种脑回的傻逼？
穆子美内心吐血，深刻觉得自己求错了人。
见穆子美没有反应，褚卫用气声说：“快，叫了我送你回家。”
“……”
三方气氛僵持，穆子美是最弱的一方。形势比人强，低头才能保命。
穆子美认命般地闭眼，喊：“未婚夫！”
“哎~”
“……”
褚卫应得九曲十八弯，让人掉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对着脸色青白的马向东挑衅地一抬下巴，拍拍车后座示意穆子美坐上来，然后吹着口哨载着穆子美走了。
已经五点多了，天色愈发阴沉，一丝风也没有，大雨即将来临。
褚卫把穆子美送到林宝良的小院，穆子美跑进屋转了圈，发现林宝良没有回来，自行车也不在。她立即跑去街口打电话，但应记的人说，林宝良一点的时候就请假走了。
“别着急，你再想想他会去哪？”褚卫看穆子美一个人六神无主的样子，便没有立马走。
“去哪…….去哪……”穆子美在原地打转，眼泪蓄在眼底，如同这即将倾盆的天气，“我想不起来，我不知道！”
她害怕了。
怕因为自己的事，给爷爷招来灾祸。上一辈林保良就是因为她的婚事，被马向东找人打了，她怕这样的情景再次上演。
“冷静一点，”褚卫弯腰，把双手搭在穆子美肩膀，神色沉静，“你再仔细想一想，你爷爷还会去哪？”
混合着阳光的柴油味把穆子美拢住，穆子美看着对方温和的眼神，稍稍冷静了一点。
“或者想想，你走之前，有没有和你爷爷说过什么？”褚卫提醒。
一道闪电划过乌黑的天空，炸开在不远处。穆子美遽然抬头，说：“我走之前给爷爷打过一个电话，跟他说如果我一点半还没到家，就让他去远辰饭店接我。”
褚卫踢开自行车立脚架，说：“上来，我带你过去。”
俩人到远辰饭店，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往下落，砸在皮肤上，生疼。
不等褚卫停好车，穆子美就从后座跳下来，跑进饭店，她随手拉住一个服务员，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瘦高的老头来过这里？叫林宝良，大概一点左右？”
服务员一脸茫然地摇头，说：“我们这里，每天都有好多人来吃饭，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穆子美放开服务员，大喊着爷爷，一包间一个包间地去找。
她只感觉自己的脑子空了，声音在抖，手也在抖。
“哎，你干什么？”服务员问，“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穆子美不管不顾，横冲直撞，奔跑间，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世界其他的一切仿若消失。
她一口气把远辰饭店三层楼的包间都找了个遍，连男厕所都没放过，但哪里都没有。
林宝良不在远辰饭店。
最后她是被两个服务员拖出来的，要不是褚卫再旁边跟着，那两个服务员甚至要动手。
外头已经大雨倾盆，坠落的雨滴在屋檐垂成一条直线，街对面的灯光恍惚，街上没带伞的行人在雨幕中飞奔。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下意识地不愿相信。
上一世林宝良受伤是为了她，这一世还是为了她！
“你能，你能陪我再去个地方吗？”穆子美问，“我大概知道我爷爷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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