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首,漆黑的太监服挂在身上,和那道明黄色鲜明割裂。
赵清耀连着宿在李皇后寝殿一月。
我陪在塌旁,看了数日的红烛。
与此同时,朝中李将军风头隐胜,逼得那些玩弄诗文的文人写了不少东西来羞辱他。
可惜李将军人糙心更糙,半点没在意。
他领着三万大军上了战场,对战匈奴八万大军。
怎么看都是场必败之战。
那日雪下得格外大,赵清耀一身白色大氅,站在城墙上凝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
「你说他们能回来吗?」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
「会回来的。」
我安慰道,可心中却明知这场战役凶多吉少。
至多是为了大秦这头病入膏肓的困兽争取些喘息的机会罢了。
当夜,赵清耀没再去李皇后的去处,转而到了苏贵妃的寝殿。
苏贵妃孤傲清冷,不善言辞,是皇宫这团淤泥中少见的风骨。
听到皇帝打算整夜批阅奏折时,
她明显松了口气,孤身到了内殿休息。
赵清耀昼夜辛劳,捂着嘴压抑地咳嗽。
我默默为他上了碗热茶。
他勉强冲我挤出个笑:「呆子,朕没事,你先去休息吧。」
「我在这陪你。」
赵清耀不再勉强,他低头看着繁复杂乱的籍册。
接手大秦是件极其耗人心血的事,从六部至万民全都是问题。
皇权、皇权。
载育万物,却又反噬生机。
为了让前朝稳定,赵清耀在李皇后和苏贵妃中来回留宿,只是却什么也不做。
他说,这是他作为现代人的底线。
那时的他,眼眸是少有的认真,温柔悱恻地看我。
赵清耀忙着处理朝政。
而我开始琢磨回去的法子。
我和赵清耀自小熟识,那日我们一道去餐厅吃饭,却跌在了下水道。
似乎是被冻来的。
「富贵公公,您这是在干什么?」
我趴在冻起的湖面上,嘴冻得青紫。
旁边的小宫女紫竹吓得不轻。
「您快点进来,若是皇上知晓了,奴婢担当不起。」
我冻得浑身哆嗦,几近僵硬。
「我、我这就起来。」
脚被冻得绷直着,没了半点知觉。
刚站起来,脚底一打滑,又摔倒在地。
冬日将过的冰面无法支撑我重重摔下的力道。
啪嗒——裂了。
我浑身一僵,不敢动作。
紫竹嘴哆嗦着,立刻跑起来大喊:「快来人,富贵公公要掉下去了,快来人!」
她呼唤不及,我半个屁股已经没过冰水。
随即全身陷落。
我原是会水的,只是冻得时间过长,身体早已动不了。
只能任由湖水侵害我的肺腑。
「救、命,救命。」
破碎的呼叫声显得极其微弱。
在我意识迷失的最后,只看到了个穿着官服的男子猛地扑到了湖中。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屋内。
炙热的炭火烧得很足,麻木的四肢也渐渐恢复。
映入眼帘的是一太医,他侧坐在我身前,眼却斜视着似是不敢看我。
「你是?」
我声音沙哑。
他缓缓移了脑袋。
「微臣是大医院周太医。」
太医?
我张了张口,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殿门一道明黄色身影便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赵清耀箍住我的肩,上看下看,确认我没事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般不小心?若是这次没人在周围,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他话中带着些怒意,少见地失了态。
我推搡着他,指着一旁的周太医。
「奴才没事,这次还要多谢周太医出手相助。」
赵清耀敛了敛神色,瞥他一眼。
「你先下去吧。」
等到屋内无人,我才说出实情。
「我本来是打算还原我们穿来时的场景,冰面我事先测算过了,完全不可能突然之间这么大面积的塌陷,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赵清耀蹙眉,「你从未在宫中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惹来这种事?」
「这皇宫上下各路势力错综复杂,皇帝不是皇帝,是奴才。」
如今他本就烦忧,我赶忙岔开话题。
「对了,听闻边疆那边传来了捷报。」
「没错,李将军虽然跋扈嚣张,目中无人,但其带兵打仗的能力整个大秦无人能比,这次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只要李将军打了胜仗,大秦就能安稳些日子。」
他稍稍舒缓了些神色,侃侃而谈着如今的朝堂。
「而那些文人,只要等到下次科举提拔些人才出来,也就有办法逐个攻破。」
我心莫名一慌。
赵清耀的眼中是期待、希冀和隐忍的野心,夹杂着睥睨天下的帝王风范。
他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赵清耀,你有想到回去的办法吗?」
他喋喋不休的话被我打断,一愣,目光有些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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