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死了？”猪婆比我更紧张，这里很多是跟她混的兄弟，她问。

张医生说：“啊？我是说老陈啊，你们不知道？”

张医生说前几天老陈被人打死在了赌场上。

好像他输了钱，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几个人按着打了一顿，当晚就不行了。

张猛目瞪口呆：“什么？他还去赌啊？你认错人了吧。”

张医生说：“在乡下的老杨赌场，老杨打电话说出人命了，让我去抢救的，我到那儿时老陈还剩一口气，让我给他媳妇传句话，然后人就没了，我连医疗箱都没来得及打开。前不久我刚给他包扎了手，他那张脸我可不会记错。”

张猛还是不敢相信，在那里念叨着不可能。

“老陈都把自己的手给剁了，这么狠心了，怎么还赌啊，是不是有人骗他？”

他这人，神经粗，容易把人往好了想。

尽管他这想法很善良，但其实他会一厢情愿了。

赌鬼，可能有能把手剁了的决心，但大部分都没有真能戒掉赌的定力。

我走过那么多个赌场，见得多了。

有的赌鬼，父母在大雨里给他跪下磕头，请他戒赌，他答应了，过两天把爹妈的棺材本偷出来赌。

我不是说还有卖老婆赌钱的么，这也是真的，我在沪西的一个赌场里见到的，这男的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马，老婆很贤惠，中间不知道多少次劝戒赌，但这男的就是戒不掉，后来老婆一气之下要离婚，从家里搬了出去，新的男人都找好了，只要离婚的手续一办，马上就和别的男人结婚。

这男人跟老婆赌咒发誓，痛改前非，老婆还真的回心转意，这男人痛哭流涕，还去庙里拜佛还愿，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沾赌了，一定和老婆好好过日子。这男人也不是光说说的，和狐朋狗友们都不再来往了，还找了一份工作，把工资都上缴给老婆管……

结果，半年后，那天正好发工作，下班的路上他路过一个玩捉龟的摊，瘾头上来了，非要玩几把。

可能有人不知道捉龟是什么，会误以为是我们平时扑克玩的那种捉龟。

其实不是，这种街头的，也是我们千门里的一些小把戏。

出千的摆摊人——我先声明一下，这种街头摊的，都百分百是出老千的。这种摆摊的，先在地上摆五张扑克，一张一张翻开给你看，让你点一张龟。

然后他会让你打乱牌的顺序，重新摆好五张的顺序，他点开一张，如果点错了，就给你五十块钱，如果点对了，就算你输。

这种局，一般五块钱玩一次，看起来玩家的赢面是很大的，但等到真的开始玩，就会发现自己怎么也赢不了。

因为，这些扑克都是魔术扑克，摆摊的从背面就能认得出牌来。

书归正传，那个男人去玩了几把扑克，输了一百多块，瘾头被勾了起来，当晚就去赌场，输光了当月的工资，他还不甘心，借高利贷继续赌，照样输光，后来他找到沪市的兰花门，要人把他老婆弄进兰花门。

后来龙爷和我说，那男人的老婆不甘受辱自杀了。

男人大受刺激，抱着老婆的身体哭得昏死过去，后来烧炭也自寻了短见。

这个事儿给我打击特别大，我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朝三暮四，可这男人显然是真的喜欢他老婆。只是，赌这个字，已经将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件事让我更加坚定自己轻易绝不能沾赌。

我拍了拍张猛的肩，让他别多想，老陈的事虽然可悲，但他也有可恨之处。

这时，阿岚过来坐在了我们中间，满脸的不高兴，张猛问她怎么了。

我说：“你还在为我们救了云舟这件事生气？”

“我没生你的气。为什么要救云舟啊，明明是他算计你。”

张猛逗她说：“你没生气嘴还撅得这么高啊。”

“我说是我没生叶鹏的气，但是我生你的气，你少招惹我。”

张猛自己讨了个没趣，无奈地冲我们一笑。

我正好要跟阿岚讲讲道理，不能让她以后动不动就开杀戒，不然迟早要出事。

“不救他，看着他死么？”我说。

“对啊，他是坏人，他要害你，哼，本来我还想亲手杀了他呢，结果你居然要救他……”

我说不到必不得已而去，不能杀人，杀人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阿岚不服气，跟我顶嘴说能有什么麻烦啊，除掉了干干净净。像是现在，姜丹和红姐，就绝不会把今天的事再乱说出去了。

我皱着眉头说：“阿岚，你当这是什么年代？现在是21世纪，有警察，有法律，杀人要偿命的，你们彩门的那一套江湖匪气，也应该要改改了，现在不是老早了。”

她还是跟我犟嘴，说警察抓不住她。

“你再这样，以后就别跟着我了，会给我搞一大堆麻烦。”我恼了，说。

阿岚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我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眼神，像是个惊恐的小孩子，眼泪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她这一下把我给搞慌了，我真没想到会把她说哭，旁边的人也惊呆了，有点儿慌，尤其是张猛，张猛可是见识过阿岚的狠辣的，他做梦都想不到，女魔头一样的阿岚，会被我教育哭。

张猛拽了拽我，轻声问我是不是不要命了。

阿岚忽然抬手，张猛都吓了一跳，但她只是拿手背揩了揩眼泪，说：“我哪儿做得不对你教育我，我又不是不听，直接要赶我走算怎么回事嘛。”

张猛倒吸了一口凉气，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用口型说了一声牛逼。

然后他低声说：“这小魔头，居然听你的教育，你是真的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