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天空|发布时间:2025-05-01 00:16|字数:4235

我有孕七月时,那个在江南的名伶入了宫。

陛下整日陪在她身边,时而低语,时而轻笑,举止亲昵,毫不避讳我的存在。

我几次劝谏,他却震怒。

“樱儿远在江南,这些年不得相见。如今说说往事,也要惹得皇后吃醋不成?朕瞧着,你是越发不知分寸了。”

有了陛下撑腰,那苏樱更加肆无忌惮。

她日日踏过我的宫门,颈间暧昧的痕迹半遮半掩,眼底尽是得意。

这日我被气得小腹绞痛,跪在他面前求医。

“陛下,臣妾腹痛难耐,求您开恩,召太医来看看。”

他却冷冷一笑:“皇后这出戏演得可真是动人。”

盛怒之下,他下令将我关入冷宫地牢。

“既然皇后这般会演,不如去那寒牢里好好琢磨琢磨。待你想明白了,朕自会派人来接你。”

可当他后来看到那口金匣,看到里面皇嗣的骨灰,却疯了。

1

我靠在凤榻上,腰身酸痛难当。

自有孕以来,身子一日重似一日。

这几次太医来诊脉,皇上都毫不关心,宫人们说他在御花园陪那名伶听曲。

想起他登基前的誓言,说这一生只爱我一人,绝不让我受后宫争宠之苦。

可如今……

我强撑着去了御花园,远远就听见那边传来丝竹之声。

殿门虚掩,我稍一用力,便瞧见那苏樱正倚在龙榻上,与皇上耳鬓厮磨。

她青丝如瀑,散落在他朝服之上。

玉足轻搭在膝上,纤纤素手在他胸前游走,笑声娇媚。

“陛下今日好生大胆,哪像从前在江南时那般拘谨。

这些时日相处,倒是让奴家瞧见了您不一样的风采呢。”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朝服,露出里衣。

俯身贴近,不多时便惹得皇上轻叹。

锦帛摩挲之声与她隐忍的轻吟交织,回荡在殿内。

我立在门边,浑身发冷。

当初他说过,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就算我生不出皇子,他也绝不纳妃。

可如今,他竟与这名伶如此亲近。

苏樱察觉到我的存在,不但不避讳,反而愈发放肆。

她故意撩开衣领,颈间点点红痕刺目惊心。

这般痕迹,我再熟悉不过。

从前他情动时最爱在颈间留下印记,我总是寻着法子遮掩。

她挑衅地望着我,又转头对陛下娇声道:“若是娘娘回銮,会不会怪罪奴家?”

陛下不耐地摆手,神色倨傲。

“她?也配动怒?朕这些年的山盟海誓也够了。

你瞧瞧皇后,自从有孕,臃肿不堪,哪及你半分风情。”

“她就算恼了又如何?朕乃天子,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强压下心头怒火,声音发颤:“陛下可还记得登基那日的誓言?说这后宫永远只有臣妾一人?更何况,臣妾腹中还怀着龙子……”

“龙子?” 他轻蔑一笑,“朕才二十有三,大把年华在前,何愁没有子嗣?皇后,你莫要总是拿这个来压朕。”

他转过头来,目光冷淡地从我身上扫过:“你如今这副模样,哪还有半分昔日风采?朕记得你刚入宫时,腰若扶柳,顾盼生辉。可瞧瞧现在,臃肿不堪,行动迟缓,活像个老妇。这般模样,如何配得上朕?”

“亏得有樱儿在此,倒是让朕想起了你当初的样子。”

苏樱掩唇轻笑:“陛下年少有为,正是享乐的时候。娘娘何必拘着陛下?这天下美人多的是,陛下想要皇子,也不急在这一时。”

“樱儿说得对。” 他伸手揽过苏樱的腰肢,“朕正值壮年,后宫佳丽三千不过是寻常事。皇后,你若是识趣,就该安分些。”

这番话如同一柄利刃,生生剜在我心口。

他年少登基,本就荒唐放纵,如今有了新欢,连龙子都不放在心上了。

苏樱从榻上起身,这时我才看清,榻上凌乱地散着她被撕碎的亵衣。

她弯腰拾起,在我面前晃了晃,眼中尽是得意。

我冷冷一笑:“原来陛下与她的消遣之法,竟是这般不堪?”

“秽乱宫廷,该打!”

我抬手便要朝苏樱脸上掴去。

却被陛下一把攥住。“放肆!”

他厉声斥责,将我狠狠推开,我踉跄几步,几乎跌倒。

“皇后,你闹得还不够?樱儿不过是来陪朕说说话,你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见我捂着腹部,他语气稍缓:“朕知你有孕在身,心绪不宁,但也不该对樱儿动手。她是朕旧时故人,朕不能看她受委屈。”

“你大可放心,樱儿心思单纯,威胁不到你的后位。”

他扶我坐下,话中暗藏威胁。

“只是皇后有孕在身,还是安分些好。否则......”

我望着他这副嘴脸,已然说不出话。

泪珠滚落在他手背,他却像碰到什么脏物般甩开手,厌恶地擦拭。

“哭什么哭?皇后,后宫佳丽本就是常事,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你瞧瞧你现在,腰身粗笨如同水桶,朕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致。”

2

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当真是我昔日相识的那个少年郎吗?

记忆中,他也曾将我拥入怀中,在月下许诺此生只爱我一人,说要让我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他待我如掌上明珠,百般呵护。

可方才他竟说,这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

我强忍着心痛,问他:“陛下可记得当初对臣妾的誓言?”

他目光轻蔑地打量我:“皇后,你如今这副模样,还配得上朕的宠爱吗?”

我仰首欲止住泪水,却在铜镜中瞥见自己的倒影。

有孕以来,我原本如玉的肌肤变得黯淡粗糙。

面容浮肿,身形臃肿,曾经的婀娜不复存在。

颈项圆润,下颌微垒,连手指都似浸了水般肿胀。

连日常戴的玉镯,都已经扣不上了。

此时我才恍然,他对我的厌弃,是从知道我有孕那日就开始了。

当他初见我腹部那些狰狞的妊娠纹时,那一瞬的僵硬,就预示着他的疏离。

从那以后,他便常常夜宿别处,即便我追问,也只是敷衍了事。

我愚蠢地安慰自己,待皇子降生,他定会回心转意。

如今想来,当真是可笑。

我扶着酸软的腰肢,正欲离开,那苏樱却又生事端。

她忽地娇呼一声,软软地倒在皇上怀中。

“陛下… 娘娘虽贵为中宫,却对奴家实在苛刻。这些日子,连最基本的月例银都不曾发下。奴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添置不起,今日还是借了宫女的衣裳来见陛下……”

她梨花带雨地控诉:“娘娘想是因有孕心情欠佳,却也不该如此苛待奴家啊。这寒冬腊月的,奴家连件御寒的裘衣都没有……”

他闻言大怒,指着我喝道:“皇后,你身为中宫,竟如此刻薄樱儿?”

“来人!去库房取一件狐裘来!”

殿外无人应声。原来那些奴才们见陛下宠幸新人,早已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这些奴才都死哪去了?” 他更加愤怒,“皇后,你既然克扣了樱儿的月例,就该亲自去把狐裘取来!”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陛下,臣妾何曾克扣过她的月例?库房的账册都在,臣妾……”

“住口!” 陛下眼中寒光乍现,“朕要你现在就去取!”

腹中忽地一阵绞痛,我连忙抚上小腹,感觉腹中孩子在不安地翻动。

罢了,若是惹恼了他,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我强撑着向库房走去,每一步都如刀绞般疼痛。苏樱却在身后娇声道:“陛下,您瞧娘娘这般傲慢,连句应是都不曾说……”

皇上听闻此言,彻底震怒。

他疾步上前,重重地掴了我一记耳光。

“皇后!你安的什么心?如此刻薄樱儿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对朕阳奉阴违?你是不是疯了!”

这一掌力道极重,我踉跄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桌案。

腰间传来剧痛,一股温热沿着腿侧流下。

我惊惶地低头,只见鲜血已经染红了裙摆。

我慌乱地跪地求他:

“陛下!快传太医!”

“臣妾见红了,孩子有危险……”

3

他神色一变,慌忙扶起我,口中连声道:“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毕竟是他的骨肉,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悔意,让我惊惶的心稍稍安定。

谁知苏樱尖利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须臾的宁静。

“娘娘这戏演得可真是动人呢!”

“陛下莫要被她骗了!这分明是早有预谋,为博取圣心设下的局。这血迹,怕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眉头微皱,虽未理会苏樱,却推开她阻拦的手。

“莫要胡闹,若真伤了朕的孩子,你担待不起!”

苏樱却笑得更加放肆,不知从那儿抖出半包未用完的朱砂粉来。

“七月的身孕,哪会这般不堪?”

“分明是娘娘为了争宠,用朱砂粉做戏罢了。陛下怎么就信了这等拙劣的把戏?”

皇上闻言,脚步骤然一顿。他冷冷看我,目光中尽是怀疑与鄙夷。“皇后,你竟为了争宠,拿朕的子嗣开玩笑?真真令朕作呕!”

他松开扶着我的手,我重重跌在榻上,本能地蜷缩着护住腹部。“臣妾没有!那朱砂是前日臣妾作画用剩的,还未来得及收起……”

他却不愿再听。“樱儿说得对,你为了争宠,什么事做不出来?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敢利用!”

他转身回到座上,取过案边的酒壶,当着我的面斟了一杯。

苏樱媚态横生地依偎过去,二人旁若无人地亲昵起来。

他们觥筹交错时,我蜷在榻上一角,被腹中阵阵绞痛折磨得几欲昏厥。

挣扎许久,我才勉强撑起身子。

必须找人传太医,再耽搁下去,这孩子怕是保不住!

我咬牙向案几爬去,想要摸到传唤铃铛,手指将将触到,却被一脚踢开。

他暴怒道:“你还要装到几时?以为这般楚楚可怜,就能骗得朕的怜悯?告诉你,休想!”

他猛地扑来,骑在我身上,重重一记耳光。

我的头磕在地砖上,眼前金星直冒,耳中轰鸣不止。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门大开,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而入,目光冷冷扫过殿内混乱的场景。

“搀哀家过去。” 太后吩咐道。

待宫人将她扶到上首锦墩落座,她这才冷冷开口,“好个卫家的女儿,哀家倒要看看你演的是哪出好戏!”

太后的声音暂时制止了他的暴行。

我抬头望去,只见太后高居上首,神色冰冷。

她向来防备我这个出身将门的皇后,生怕我借着腹中骨肉左右朝政。

如今见我示弱,怕是正合她意。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见红了,求您……”

“住口!” 太后冷声打断,“你卫家女儿,向来手段了得。今日这般楚楚可怜,怕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如坠冰窟,原来太后一直在等这样的机会。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当真要保不住孩子了!”

我挣扎着想起身,却又是一阵剧痛,鲜血涌流不止。

“哼,哀家在宫中几十年,还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卫家的手段,哀家可是领教过的。”

太后这话里藏着刀。

她是在提醒皇上,当年我父亲是如何助他登基,如今我又会如何借着皇子控制朝局。

“是啊太后娘娘,娘娘就算不喜欢奴家,也不该拿龙子开玩笑啊!” 苏樱佯装啜泣,我却瞥见她眼底闪过得意的光芒。

皇上不由分说将我拖起,剧痛令我几近昏厥,却仍死死护着腹部。

孩子在腹中不安地翻动,似在回应我的恐惧。

“皇帝,你要做什么?皇后毕竟有孕在身……” 太后似有迟疑。

“母后勿忧,儿臣自有分寸。这女人太过放肆,今日非得教训不可!” 皇上暴怒的声音让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寒牢的铁门一开,阴冷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禁浑身战栗。

“陛下!您疯了不成?这寒冬腊月,您要活活冻死臣妾和孩子吗?”

“皇后,你在这里好生思过。” 沉重的铁门轰然关闭,将我与外界隔绝。

跟随太后来的宫人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出声求情。

她们垂着头,瑟缩在殿角,生怕惹来皇帝的震怒。

黑暗中,我蜷缩在地上,腹痛愈发剧烈,胎动却渐渐微弱。

我摸索着石壁,想寻个着力点,却碰到一件冰冷的物事。

仔细一摸,竟是一把…… 铁钎?

我颤抖着握紧铁钎,为了这个孩子,决不能就此认命!

我用尽残存的力气,一下下敲打着厚重的铁门,鲜血不断涌出,浸透了寒牢的地面。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渐渐模糊……

为了腹中骨肉,再撑一撑!

恍惚间,似见皇上打开牢门,懊悔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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