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卉带着三胞胎先谢了夏俊和老李,急着往外赶。
夏俊叫住她,“你的东西我放在传达室,等拿了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我借了辆三轮车,能快些。”
夏卉的确要赶时间,就没跟他客气。
她给他塞了几张地方粮票和两块钱。
“今天多亏你了,耽误你不少时间,这你拿着,我不在这儿后你去代领吧。”
说是代领,其实也就等于给夏家了。
夏卉谢得直接,夏俊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会儿踌躇道:“姐,你去了安城,我能去看你吗?”
夏卉愣了一瞬,明白过来。
夏俊没工作,看着像个街溜子,实则在街上晃悠都是找机会偷卖点家里养的鸡蛋换点钱。
今天估计是婶婶金桂芬叫他来的,以前他们家养她长大,以后希望她也能帮些夏俊。
站在她面前的夏俊看着很是别扭,脖子后头都红了,哪里还有刚才吓唬魏家人的样。
向她说出这样的话好似让他很为难,刚才那句可能和他妈要求的也相去甚远。
夏卉没有戳破,嗯了一声,朝他扬了扬嘴角,“随时欢迎。”
夏俊如释负重,小跑着去把行李袋拎出来,和三胞胎一块儿放上三轮车。
他回头催夏卉赶紧坐好,用力一蹬,三轮车快起来。
六点半前,总算赶上了火车,夏卉牵着三胞胎和月台上的夏俊挥手告别。
夏俊摘下他那副老旧的墨镜,死鱼眼里泛了点光亮,用力挥手。
火车鸣笛,车上拥挤嘈杂,夏卉牢牢牵着三胞胎从各种堆放在过道中间的行李中挤过,肩上挂的行李包勒得她肩关节都疼了,才找到他们的位置。
魏司南买的卧铺票。
右边上下两个铺都是他们的,刚把行李放好,对面铺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是两位女同志,年长些的衣着朴素,戴着眼镜拿着搪瓷缸提着保温壶,年轻的在灰的工装里套了浅粉的的确良衬衫,要俏丽许多,怀里还抱着本书,脖子上挂着相机。
夏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着孩子们坐好。
对面放下搪瓷缸,把保温壶放到小桌板下头去,和善地先开口。
“同志,一个人啊,带三个孩子呢?去哪儿啊?”
“噢,我们是报社的,出来采访结束了回安城呢。”
年长些的女人介绍自己姓翟,夏卉头一回带三个孩子坐长途卧铺,警惕得很,只点了点头说了自己姓夏,并不多搭话。
不多会儿,那人拉过同伴叫人看三胞胎,“小廖,你看,是不是像……嗯?”
叫小廖的坐在窗边看着外头,被拉过来瞥了一眼,蹙起纤细的柳眉。
“怎样?我说像吧。你采访的魏营长,他是不是有三个孩子?”
“主任,别乱猜了,叫人误会。”
年轻女人说着不要猜,又忍不住再看了眼三胞胎。
夏卉脸上本来还僵硬地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听到一个魏字,绷不住了。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夏同志,我说的你可别介意啊,实在是太像了,你认不认识安城警备区的魏营长?”
真就这么巧了。
夏卉扫了眼对面放在小桌板上的报纸,魏司南放大的半身像占了头版不小位置,相片底部有六个小字。
记者,廖闵敏摄
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女人觉察到她在看,折起了报纸,纤长的手指正好盖在魏司南脸上,突然开口回答刚才的问题。
“魏营长只说了他在乡下有个妻子,不过聚少离多。”
夏卉莫名觉着这话有些刺耳。
对面仰起来的脖子太高,乡下两个字也很冒犯,还有那句不过,充满了轻蔑和不以为意。
坐个火车都能遇到这种没礼貌的人?还看不上她了,关她什么事啊!
夏卉叹气,“那廖记者口中的魏营长不太谨慎啊,毕竟在外头接受采访呢。”
“对,我妈妈还说过,在外头不能随便说家里的事。阿姨,你指甲戳到我爸爸的脸了。”
城城突然一脸严肃开口,“爸爸说乖孩子指甲要剪干净,不然里头脏脏的会肚肚痛。”
廖闵敏本还心存侥幸,这下脸上干得难看,亏得翟主任出来打圆场。
“难怪呢,我就说他们三个和魏营长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朝朝和筱雨两个小脑袋挤在一块儿盯着报纸上魏司南的照片看。
他们都还没有爸爸的照片呢,还是这么大张穿军装的,看得都入迷了。
朝朝忍不住眼冒小星星,“我爸爸的衣服真厉害!是解放军叔叔的衣服!”
夏卉把朝朝伸向报纸的小手包住,拉回。
“朝朝喜欢爸爸吗?这次去找爸爸,以后就不用和爸爸‘聚少离多’啦!”
朝朝天真的问,“妈妈,什么是聚少离多?什么是乡下妻子?”
廖闵敏咬住了下唇,脸红像火烧。
翟主任赶紧把话题岔开,拉开行李包,掏出仅有的两包方便面分给夏卉和孩子。
“哎唷,这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们饿不饿?我这儿有泡面。”
泡面是稀奇东西,翟主任这也是出差当地报社同事给的,三胞胎更是都没见过,呼啦一下子魏司南的照片前没人了,朝朝也不关心什么是聚少离多和乡下妻子了,和城城筱雨把夏卉跟泡面围了起来。
“妈妈,我闻闻。”
朝朝看着包装袋上画的那碗面吞口水。
城城好奇地伸手捏了捏,“妈妈,面怎么是脆的呀。”
筱雨则乖乖帮夏卉翻出来搪瓷饭碗,却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了。
夏卉看得出来三个孩子对这新奇东西都很好奇,但还是先招呼小宝们谢谢人家,拿出自己带的鸡蛋馒头玉米也放在桌上共享。
三个奶音齐刷刷响亮道:“谢谢翟阿姨!”
把报社的翟主任乐得不行,抓了两个鸡蛋笑弯了腰,“哎唷我不行了,这一看就跟三个缩小版的魏营长给我说谢谢似的,不行了不行了。”
廖闵敏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角,把桌上的报纸和书挪开,远离鸡蛋馒头。
夏卉朝爽朗健谈的翟主任报以友好微笑,没理廖闵敏。
“待会儿打了热水来泡上,面就会从脆的变成软的,就可以吃了。”
她给城城朝朝和筱雨解释泡面要怎么泡,三胞胎举起小手,争着要和她一起去打热水。
突然车厢门被人推开来,一身笔挺军装,人高马大的魏司南拎着个保温壶,严肃地站在外头。
门一开,廖闵敏先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欣喜,“魏营长,您也在火车上?”
魏司南正看着夏卉和孩子,听到旁边有声音,看见是报社的翟主任和她带的人,点了点头把热水壶提到了夏卉这。
看见她和孩子,他松了口气,家里回信说他们不来了,幸好他过来看了一眼。
“孩子跟着你不好去打热水,还缺什么跟我说。”
夏卉从他拉开门就懵了,她完全没有想到魏司南也在火车上。
不是,他不打一声招呼,给他俩买了今天、同一辆火车、不同车厢的火车票?
他的票是提前好多天买的,对面是出差回来今天买的,他买的时候明明有票,是怎么想的要把车票买在不同车厢的?
脑子有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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