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影慌忙蹲地去捡,捡起来还像怀抱婴儿那般抱在怀里,当众左右轻轻地摇:
“哎呀不好意思,我嫂子是不小心的。别怕别怕,姑姑疼你。”
林疏影这诡异至极的动作,更进一步印证苏烟心底的猜测。
“林-疏-影!”
苏烟喊得咬牙切齿,声音里透着凛冽又锐利的恨意。
杀人诛心。
她想都没想,冲上前照着林疏影的脸,便狠狠狂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没能打在林疏影的脸上。
温叙白轻而易举拽住苏烟的手腕,掌心用力,面目因为怒意而近乎狰狞:
“苏烟,你干什么?小影好心来给你送礼物,你居然还要打她?”
林疏影被温叙白死死护在身后。
她紧紧攥住温叙白的胳膊,快速地眨了眨眼,极力控制着情绪,但眼底还是闪烁出两滴眼泪:
“哥,这个娃娃是我专门托朋友在泰国请来的,还请泰国高僧开过光,是保佑你们早生贵子用的。可,可嫂子好像很不喜欢。”
温叙白目色黑沉,他浑身僵硬,抬眼看向苏烟时,眼神里全是凛冽的怒意。
在他的印象里,苏烟一直以来都乖巧懂事,可现在,她猩红着眼睛,像一只攻击性极强的小兽,哪有半点昔日的乖巧模样。
苏烟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她死死盯着林疏影手里那个造型诡异的娃娃。
泰国……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古曼童?
苏烟整颗心脏都麻了。
她听朋友提起过,这玩意,据说是用死胎的血做的。
死胎……莫非,林疏影竟是用她流产的那个孩子?
苏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胸腔里这段时间所有压抑的怒意与恨意,汹涌着,奔腾着,连呼吸里都透出灼烧般的痛意。
她疯了一般揪住林疏影的衣领:“林疏影,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疏影惊慌失措如无辜的小鹿,故意眨着眼睛装无辜:“就……就是保佑你们早生贵子用的,嫂子,我真的是一片好心。”
苏烟狠狠将林疏影摁在地上,用力地捶打,她浑身都在颤抖。
“苏烟!够了!”
温叙白冲着苏烟喊,但苏烟充耳未闻。
她再度盯了那娃娃一眼,越看,越觉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意。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刻意回避这件事,刻意不去想,就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可林疏影,却偏偏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非得挑起她内心最深那处的伤疤给所有人看。
她太可恨了。
竟用这样残忍、这样变态的方式,在她生日这天来羞辱她,来提醒她的丧子之痛到底有多痛。
苏烟忍无可忍,她死死掐住林疏影的脖颈,无论谁来拉她,拽她,都是徒劳。
她要和林疏影同归于尽,哪怕她变成鬼,她也要杀了她!
林疏影被她揍得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胸口渗出大片的血渍,整张脸泛白。
温叙白拼尽全力根本就拽不动苏烟,四个身材高大的保镖齐齐上场,用尽蛮力,这才终于将苏烟从林疏影身上拽开。
温叙白面色铁青,抱起奄奄一息的林疏影,忍不住低吼:
“苏烟,你实在是不可理喻!你太过分了!”
肢体的无力感再次传来,苏烟努力压抑着心口的钝痛,冷笑问他: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打她?”
温叙白冷冷看了她一眼,眸光浮沉中尽是冷意。
很显然,他并不关心苏烟为什么打她,他的眼里,只有他怀里抱着的女人。
人群轰然紧跟着散去。
连应天炀也觉得苏烟过分,他拍了拍苏烟的肩膀,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走了。
苏烟唇角勾起讽刺,看着满屋子的鲜花和气球,愈发觉得一切,就宛若一场荒诞的闹剧。
她低头,轻轻吹了吹染血的拳头,嘴里涌起一股咸湿,她朝着地上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尘封的血腥记忆扑面而来。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懂事的乖乖女。
自从6岁那年,身为南城第一首富的父亲苏青城车祸去世后,她和妈妈孟清扬便再也无枝可依。
父亲一手创立的苏式家具旗下所有产业,被亲伯父一家人连盘端走。
亲姑姑一家人无所不用其极污名化她们,巧取豪夺,把父亲留下的商铺写字楼通通据为己有。
为了她和母亲不受族亲欺负,她从6岁那年就开始打架,和那些堂哥打,和表弟打,和表妹打。
每一次她都输,每一次她都知道是以卵击石,可她没有退缩过一次。
只要有人欺负她,她就动手,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吉娃娃,冲着所有侮辱欺负她们母女的人呲牙。
嫁给温叙白以后,她收敛骨子里的烈性,强行逼迫自己做他的小乖。
她以为,嫁了人,有了依靠,她这一辈子就再也不用和别人拼命。
可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被人逼到只能用拳头捍卫最后一丝尊严的绝境。
而且,亲手给她制造这个绝境的人,就是她曾经赴汤蹈火也要去爱的那个人。
好累啊……为什么人生会是一重又一重的绝望?
这些年,她仿佛一直行走在重重叠叠的迷障里,怎么都无法出头,也怎么都无法翻身。
可,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那样清晰地在告诉她:
苏烟,你要坚强,你要站起来,你要出人头地。会有那么一天,你不再只是靠无力的拳头,你可以用你的实力去碾压所有人,去让所有欺负你的人,通通付出代价。
苏烟不知道,那是爸爸冥冥之中给她的信念,还是妈妈临终前给予她的最后期许。
但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一定可以。
苏烟累得直接瘫倒在满地狼藉的地上,她其实也流血了。
林疏影尖利的指甲在她的手臂、脸上和身上划拉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她浑身血渍斑斑,宛若暴雪里被揉成稀碎的玫瑰,无论外表还是心里,都彻底破碎。
快了,还有十九天。
她在心底轻轻默数着时间。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逃离婚姻的牢笼。
她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小乖,她要自由,要翱翔,要一飞冲天,要奋起,要彻彻底底摆脱命运对她的禁锢,要像父亲当年那样,飞上枝头,傲视群雄,成为人上人。
再也不活得如此屈辱,如此被动。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苏烟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循声望去,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面容严肃出现在宴会的入口。
“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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