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夜。
可能是视线不好,也可能是迈巴赫的车灯太亮晃了眼。
温芙撞上了那辆转弯黑色的豪车。
她的二手电动车飞出去好几米远,箱子里放着的花束也掉了出来,落在了脏污的泥水里。
转瞬间,就被后面驶过来的车碾得粉碎,泥水溅了她一头一脸。
那是她今天接的一个大单,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名贵品种玫瑰花,从机场送到电视台。
这一单如果顺利在一个小时内送到的话,她可以赚38块。
但此时,她趴在泥水里,看着迈巴赫上被电动车划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心里只有恐惧。
那一条印子很长很长,从前门划到后门,连带着车尾灯也受了损伤。
这种豪车的维修费用很贵,这一系列下来,没个十几万怕是过不去。
滂沱的大雨中,车门打开了。
一双黑色的皮鞋踩着雨水而来,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温芙挣扎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鞠躬道歉:“抱歉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摔倒了,我……”
她一抬头,却猛然愣住了。
一转六年过去,尽管他身上已经不再是白T牛仔裤配篮球鞋,换成了剪裁考究的西装和手工皮鞋,但温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裴……
“以燃,没事吧?”
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了一个女人。
容貌姣好,妆容精致。
她脚上的银色水钻高跟鞋跟跟他的黑色皮鞋站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相配。
温芙认得她,H市电视台的金牌女主持,梁蔓。
“你没事吧?”梁蔓微微俯下身,声音很好听:“有没有受伤?”
温芙飞快地低下头去,从地上爬了起来:“谢谢,我没事。”
梁蔓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你穿着橙色的制服,我还以为你是个跑腿小哥呢,原来是个女孩子啊。”
“你一个女孩子出来干跑腿也怪不容易的。你别怕,我们不会让你赔的。”
温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
只能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绞紧,再绞紧。
梁蔓果然跟电视上一样,善良温柔。
温芙鞠了个躬:“谢谢您。”
“不用谢,你快回家吧,今天雨太大了,出来送货很危险的。”梁蔓抱着裴以燃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以燃,我们也走吧。”
裴以燃没动。
他举着伞,就这么看着温芙瘸着腿走到不远处,艰难的把二手电动车扶了起来,推到路边。
“以燃?”梁蔓叫了一声。
裴以燃对她说:“你先回车里等我。”
“那你呢?”
“讨债。”
温芙的电动车也摔坏了,又被雨水泡了一会儿,彻底罢了工。
她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伸手把裤腿卷起来了一点点,里面淤积的红色血液一股脑涌了出来。
一些染红了她的袜子,还有一些落在地上,跟雨水混在了一起。
然后,她看到那双黑色皮鞋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温芙几乎是吓到似的站了起来。
裴以燃打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很冷:“我已经报警了,交警很快就会赶来这里处理事故。你逆行并且追尾,不出意外的话,你全责。”
温芙从来没想到过,再见到他的时候,居然会是这么狼狈的场面。
更没有想到的是,裴以燃似乎认不出她了。
他的声音低沉但是很平静,仿佛真的在跟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说话。
梁蔓追了上来,快速钻进了裴以燃的伞下面,轻声问道:“以燃,你认识她吗?”
裴以燃收回视线,“不认识。”
“我看你特地走过来跟她说话,还以为是你认识的熟人。”
裴以燃嗤笑:“我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出来干跑腿。”
温芙闭上了眼睛。
是啊,他是裴家大少爷,来往的人非富即贵,普通独二代都没资格围在他周围,更何况一个跑腿。
梁蔓笑着说:“我觉得也是。”
裴以燃说:“我来协商处理事故,她撞了我们,损坏了车,总得有个说法。”
梁蔓善解人意地劝说道:“你看她的样子,生活肯定也不容易,她赔不起的,不如算了吧。”
裴以燃却很坚持:“如果这次不让她涨点教训,以后她还是会为了赶时间送货而逆行,对其他人都很不安全。”
他说的太义正言辞,这次连梁蔓都没法反驳了。
她点了点头,对温芙说道:“我男朋友说的也对,我知道你们这一行为了多接单经常赶时间,但是逆行毕竟是违反了交通规则,对你自己也很不安全的。”
正说着,交警赶到了。
红蓝交替的灯光,在路边停下。
他们勘察了一下事故现场,很快就做出了事故处理。
“电动车全责,你们是公了还是私了?”
梁蔓说:“我们的车有保险,保险公司会负责车辆维修的,至于她……让她少赔点钱,涨个教训就行。你说呢,以燃?”
交警其实也是赞同这个处理方式的。
骑电动车送货的,怎么赔得起迈巴赫的修理费?
更何况,这种豪车一般都买了高额的事故意外险,一切都有保险公司承担,车主本人也不用付钱。
交警点了点头:“行,那就这样,事故照片我直接发给保险公司。你们尽快把车开走吧,占了一条车道,后面堵了好多车了……”
“私了。”
裴以燃突然发了话。
梁蔓和交警都很意外:“以燃,你说什么?”
裴以燃说:“做错了事造成了损失,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不能因为有保险公司就可以不负责任。”
梁蔓笑着劝道:“没必要吧以燃,她看起来挺可怜的……”
“亚马逊的丛林里有一种毒蛇,只有十厘米长,但是毒性非常强。它的外表总是会让猎物误以为它是弱小的,无害的,甚至是快要饿死奄奄一息的。可一旦猎物靠近,它就会瞬间张口咬住,把毒液注入猎物体内。猎物顷刻间就会毙命,成为它的盘中餐。”
梁蔓一时没反应过来:“以燃,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在提醒你,有时候看起来越是弱小可怜的,有可能才是最致命的。”
梁蔓笑了:“她就是个跑腿的,能有什么致命的?以燃你想太多了……”
裴以燃直接打断了她,冷冷说道:“我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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