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沿袭已久的旧俗——“借妻生子”。
嫂子就是这样来到我家的,契约三年为期。
眼看期限将至,嫂子却只生了个女儿。
大哥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夜里常听见厢房传来嫂子压抑的哭声,还夹杂着大哥低沉的咒骂。
奶奶倚在藤椅上,幽幽开口。
“《本草》有云,兔有双宫,一胞多子,若地薄不产,当易其土。”
奶奶说话间,缓缓转头,浑浊的目光落在了熟睡的侄女身上。
她怀里紧紧攥着我编的草蚂蚱,浑然不知风雨将至。
1
“没用的东西,三年就下了这么个赔钱货。”
我哥手里捏着皮鞭,上面的血迹沾了一层又一层。
嫂子蜷缩在地上,身上的粗麻衣早已破败不堪,紧紧黏在翻开的血肉上。
我蹲在灶台边添火,铁锅里熬着给嫂子补身的草药。
两岁的侄女缩在我腿边,小手攥着我的裤管发抖,手里的草蚂蚱几乎捏变形。
我心疼的抱起她,低声哄着她入睡。
嫂子是我哥用半年口粮从张家租来的,为的就是给他生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
可嫂子到我家三年,就只生了个女娃。
后来也陆续怀了几次,奶奶请村口的刘神婆来号脉,得知怀的还是女娃后,奶奶直接用手臂粗的木棍,硬生生碾平了嫂子的肚子。
眼看租期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嫂子的肚子却一直没动静,我哥又气又急,眼看他又要扬起手里的皮鞭,奶奶冷声制止了他。
“行了,打坏了更生不出来。”
奶奶蹲在门槛上,专心磨着那把割草的镰刀,刀刃在磨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哥气愤的扔掉皮鞭,咒骂张家拿残次品忽悠他,让他倒贴了半年口粮。
奶奶拿着磨好的镰刀站起来,浑浊的眼球在皱巴巴的眼眶里泛着黄光。
“《本草》有云,兔有双宫,一胞多子,若地薄不产,当易其土。”
我哥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犹豫。
“这办法可行吗,以前您也帮我娘……可人没撑过三天就没了。”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我哥应该不是心疼嫂子,也许他只是怕嫂子死了,他没钱赔给张租户家。
奶奶满是褶子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那是以前不知道用药引,现在不同了。”
奶奶说话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怀里刚睡着的侄女,那阴冷的目光让我后背发凉。
“二妮,去把西屋收拾出来。”
听到西屋两个字,我吓得浑身打颤,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
我八岁那年,娘不知何故,死在了西屋。
当时我躲在被窝里,听娘惨叫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悄悄跑到西屋,娘已经不在了,灰色的床单整个变成了暗红色,正往下滴着血。
那天过后,我就害怕去西屋。
看我不动,我哥上前给了我一巴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我被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将熟睡的侄女放到床上,随后去了西屋。
刚进到西屋,一股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屋子的角落里摆着几把锈迹斑斑的刀具,还有十几根细长的银针。
我娘在世的时候,也经常被租出去补贴家用。
后来听说她生不出儿子,总被退回来。
奶奶将她带去西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每次我哭着要找娘的时候,奶奶都冷着脸告诉我,说我娘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我眼眶有些发涩,娘死的时候我还小,对她没多大的印象。
只记得她总摸着我的头叹息,说我要是个男娃该多好。
当时我不明白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她也许是怕我重蹈她的覆辙。
毕竟,女人在这个村子里是没有任何地位的,甚至还不如一头牲畜值钱。
我刚收拾好屋子,大哥就将嫂子拖了进来。
2
他从墙上取下一捆手指粗的绳子,将嫂子绑在了床上。
巨大的恐惧让嫂子哭着求饶,她求我哥放过她。
可我哥就像没听到一样,把嫂子绑的更紧了。
“王大柱,你这个天杀的,你和你娘会遭报应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你要不给王家留个种,老子让你不得好死。”
嫂子还要反抗,被大哥扇了几巴掌。
我缩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更不敢上前阻止。
在这个家里,我没有半点发言权。
这时奶奶抱着一个黑色的木盒子走了进来,木盒子上放着她刚才磨好的镰刀。
上面赫然沾着一滩血迹,红得刺眼。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血,只是觉得屋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奶奶将木盒子放到桌上,顺手拿起上面的镰刀。
她面无表情的走到嫂子面前,用镰刀挑开嫂子的衣襟。
又伸出像枯树一样的手指,在嫂子满是淤青的肚皮上划拉,就像在丈量一块待宰的猪肉。
待确定位置后,奶奶蘸着镰刀上的血,在嫂子的小腹上画起了图案。
那是两个相连的圆圈,就像一双**的眼睛。
奶奶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具,就要朝嫂子的肚子刺下去。
嫂子惊恐的瞪大眼睛,拼命挣扎着。
我下意识的挡在嫂子面前。
“奶奶,你这样做嫂子会死的,你就放过她吧。”
奶奶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
“你最好祈祷她不死,如果今天你嫂子死在这里,一个月后张租户家来要人,我就只能把你抵出去了。”
我一下子拽紧了衣角。
我怎么忘了,奶奶眼里只有大哥,我只是她随时准备换出去的货物。
为了防止被我打搅,奶奶将我赶了出来。
“砰”的一声,门关上的瞬间,屋里传来嫂子的惨叫。
和当年娘的叫声一模一样。
我用力拍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嫂子,对不起,,我没有能力救你,等你回去以后,我会竭尽所能对乖乖好。”
奶奶和大哥不喜欢侄女,连名字都懒得给她取,一直叫她赔钱货。
我私下里都叫她乖乖。
想到乖乖,我急忙跑回屋里。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嫂子的叫声。
可当我回到房间,床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乖乖刚才穿的一只鞋子掉落在地上。
“啊……”
西屋里传来嫂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只要能给我王家留后,天打雷劈我也认了。”
奶奶从西屋出来时,还不忘叮嘱大哥。
“等她伤口结痂了就同房,保准给你生个麒麟子。”
这天后,奶奶特许我不用干活,专门照顾术后的嫂子。
嫂子躺在满是血迹的床上,头烫得吓人,伤口缝合处渗出了黄绿色的脓水。
我急忙用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这时嫂子突然睁开眼睛,空洞的看着屋顶。
我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砰”的跪到地上。
“嫂子,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说什么。
嫂子好像没听见我说话,她眼睛一直看着屋顶,咯咯咯的笑了,那声音听着格外瘆人。
才几天时间,嫂子就痊愈了,拆线后,她腹部留下两道交叉隆起的疤痕,像闭不上的嘴。
“成了!”
奶奶兴奋的摸着嫂子肚子上的疤痕,高兴的合不拢嘴。
到了晚上,大哥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嫂子房间。
“啊……”
后半夜,嫂子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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