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于是我勾起嘴角,笑着与他对视。
“顾羡予,你也觉得我不吉利?”
顾羡予狼狈的移开目光,嗓音喑哑。
“阿笙,这不重要。”
我恍了恍神。
不重要吗?
初见顾羡予,是他找上门让我给他造一副棺材。
他倚靠在门边,一双丹凤眼带着灼灼笑意,看着我朗声道。
“他们都说你不吉利,那小爷我偏要试试。”
“你若是把我要的这副棺材造好,小爷重重有赏。”
我没有说话,只是按照他那些正常或不正常的要求,造出了一副华贵精美的棺材。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那棺材是他拿去送给他死对头的生辰贺礼。
那死对头收到后气急败坏,扬言要好好教训做出这副棺材的人。
顾羡予复又找到我,把这事当笑话一般讲给我听。
我没笑,他却笑了。
最后,他拨了拨我头上的唯一一支步摇,看着我的眼神亮得惊人。
随后说出了跟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话。
“他们说你不吉利,我偏不信。”
“你这样好,应当是个小福星才对。”
我自幼失怙,自师傅死后更是人人嫌弃,一个人呆在这棺材铺中,很是孤独。
所以顾羡予说的话,让我轻易便记住了他。
后来他时常过来找我,说些外面的趣事,抑或给我带些有趣的小玩意。
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我爱上这样的顾羡予,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
可偏偏这样的顾羡予,如今却用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我伤得的遍体鳞伤。
我的反抗没有半点作用,很快被带了下去。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被绑在木桩上,一碗漆黑的符水被强行灌进了嘴里。
本就久未进食的胃里顿时一阵绞痛,
我控制不住的反胃着,吐得眼睛都酸涩红肿。
而顾羡予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下,藏在袖里的手心发着抖,却没有开口阻止。
旁边站着他的父母,站着怀孕的苏清禾。
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中俱是憎恶。
随着道士摇铃起阵的声音响起,第一鞭狠狠落下。
我痛得眼前一黑,张开嘴艰难的喘息着。
大股大股的雨水冲进我的口鼻,呛得我内里火辣辣的疼。
苏清禾惊叫一声,依偎在顾羡予身边。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抬起手,挡住了苏清禾的眼睛,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就像曾经,他无数次的挡在我前面一样。
鞭打没有停下。
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
皮肉和血液在雨中像鲜花一样绽开,
我吐出一口血,恍惚想起这鞭子似乎是叫散魂鞭。
也许真的有用。
不然怎么随着鞭子一次次落下,我脑海中那些关于顾羡予的记忆也在一分分消散呢。
我甚至已经记不起,他对我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轮鞭打结束。
冰冷的大雨拍打在我身上,让我始终清醒的承受这一份痛。
我抬起头,瞪大眼看向顾羡予。
可视线越来越模糊了。
顾羡予,我也终于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啪!
第二轮鞭打开始。
我麻木的闭上眼,忍受着这仿佛无休无止的痛苦。
又是毫不留情的九十九鞭。
我的脚下已经凝成了一滩血水,久久不散。
随后,第三轮鞭打开始。
依旧是九十九鞭。
在我连思绪都快要消散的时候,鞭打声终于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急匆匆朝我冲过来,小心翼翼的解下绳子,将我打横抱起。
我听不清他说的话,只觉得有雨水落到了我的嘴里。
可这次,味道却变成又咸又苦。
我动了动唇,艰涩的吐出几个字。
“顾羡予,我不等你了,我也不要跟你走了……”
抱着我的人身形一颤,却半晌无声。
再次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
顾羡予坐在我的床边,眼下有些青黑,似乎守了很久。
直到看到我醒来,他才眼前一亮,急忙道。
“阿笙,你终于醒了。”
我看着他眼中的关切,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
顾羡予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置气,许久才开口。
“阿笙,再等等。”
“等过几日我与清禾成完亲,我……”
我打断他,有些困惑。
“你与她,还要成亲吗?”
我似乎忘了许多事,可心口还是因为顾羡予的话出现一丝莫名的刺痛。
耳边隐隐浮现出熟悉的声音。
“阿笙,只是让她怀孕而已,我不会跟她成亲,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可现在,他却说他要与别人成亲了。
顾羡予握紧拳,定定的看着我。
“阿笙,只是成亲而已。”
“她到底怀了我的孩子,我要给她一个名分。”
“等以后……”
我再次打断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顾羡予神情一僵,眼中莫名浮现一丝慌乱,还想说些什么。
可丫鬟却在这时急急忙忙跑进来,惊惶的喊。
“世子,夫人那边说她心口痛,哭着说要找您。”
顾羡予脸色微变,看了我一眼,起身道。
“阿笙,你好好养伤。”
“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走出老远。
我躺在床上,只觉浑身动一动,便有无尽的痛苦蔓延开来。
脑海中的记忆也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如今回想顾羡予,竟已想不起任何事,亦无法牵动我半分心神。
我没有犹豫,叫门口的丫鬟叫来顾父顾母。
有一件事,只有他们能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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