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二十八岁这年,高中举人。
同一日,他少时相好的姑娘找上门来。
于是,我爹抛下功名,抛妻弃子,带着她远走高飞。
我娘一人带着我与弟弟,贪黑起早做豆腐,成了方圆十里闻名的豆腐西施,还得到了皇上的赞赏。
在我家的豆腐铺新开第十三家铺面的这一日,我爹回来了。
他求我娘原谅,态度诚恳。
可目的,却是为了夺走我娘的命!
……
我家的豆腐铺挂了大大的牌匾,是知县大人亲笔题的“一肩山水”。
全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家的豆腐,尤其是在皇上微服私访、夸奖我家豆腐后,更是供不应求。
“大小姐,这是这个月铺子的账簿。”
管事将账簿递到我面前,又将另一个盒子递来,“这一份是赵大人一早托人送来的,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看着赵恒特地准备的礼物,我心里便一阵甜蜜。
可还没动手拆礼物,就听到一阵最讨厌的声线,“梨丫头,快看看谁来了!”
姑母提着裙子,大声嚷嚷着跑到我面前,我没抬头,冷冷问了一句,“姑母要豆腐可以,要钱就请走吧。”
“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罢了罢了,今天是好日子,不跟你计较。”
姑母伸手拍了拍桌面,催促我,“你快看看啊,你爹回来了!”
闻言,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印象中的爹爹,一身书生气息、温文儒雅。
可如今我面前的男人,粗矿、鲁莽,甚至连胡茬都没有清理干净。
“这是阿梨?哎哟,都长成大姑娘了!”男人伸出手比了比我的身高,突然发笑,“不愧是我沈文秀的女儿,亭亭玉立,还会做生意!不错不错。”
“这位客人,本店的豆腐已经卖完了,下回请早。”
我刚要让管事的赶人,这男人就突然板起脸来,大喊了一声,“沈梨!你睁开你眼睛看看老子,我是你亲爹!”
我冷笑了一声,“亲爹?”
“不好意思啊,我爹十年前就死了,而且我不叫沈梨,我姓宋。”
我转头示意管事,“送客。”
等这两个人被推出门口的时候,管事迅速关上大门。
我一人坐在柜台,止不住叹息。
还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跟在我爹身后,听他一声声说“之乎者也”,也喜欢趴在他的肩上,陪他一起读书写字。
可变故就发生了我弟弟刚出生那一年。
我爹苦读了十几年,终于考了个举人回来,原以为这是我弟出生带来的祥瑞,可不成想跟着喜讯回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郑家嫁到宜州的大女儿回扬州来了。
郑月是我爹少年时的青梅,一起长大、私定终身,可郑家嫌弃我爹穷苦书生出身,强行把郑月嫁给了宜州的富商。
十年时间里,我爹娶了我娘,郑月也在丈夫病逝后重返故土,然后,拐走了我爹。
我爹跟郑月私奔的那天晚上,我还记得雨下得很大,我娘拦住他们的马车,跪着求他,“你不能走!轩儿才刚出生,阿梨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抛下他们?”
可我爹毫不心软。
他说。
“我给你留了一儿一女,但月儿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我宁可不要功名,也绝不可能再错过月儿!”
想起这些,我默默攥紧了拳头。
还敢回来认亲是吧?
我一定让你后悔来到我面前!
沈家消失了十年的举人重回扬州,引得无数百姓热议。
我家豆腐铺本来就客满,现在更是堵到拥挤。
我倒是不怕门前的地被人踩踏,只是…
“勇叔,让人去把消息压一压,要是娘亲从京城送货回来听说了这事,肯定是要难过的。”
娘亲为他伤心了多久我不是不知道,就算到了现在,只要是碰上跟那人有关的人或事,她都会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无论如何,我是不能让那沈文秀再伤了娘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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