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忌日那天。
老婆精心准备的卤肉，被我扔给了街边的流浪狗。
她不停的骂我。
我才终于找到机会说出那三个字，“离婚吧。”
“我早就跟你过够了！”
她双手颤抖，签下离婚协议，“你滚吧！别再出现！”
很快，她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求婚。
我听她的话离开了。
很快，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1
“猪都比你聪明！”
拿着老婆准备是卤肉出门时，我突然有些眩晕。
没拿好，肉掉在了地上。
路过的流浪狗叼起来跑了。
老婆脸色很不好，大骂我一通，说我废物。
蹲了许久我缓过来，“既然烦我，那就离婚吧。”
老婆狰狞的表情瞬间定格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我，“章辰，你说什么？”
我不敢看她的表情，捏紧兜里的离婚协议，缓缓递了出来，
“我什么都做不好，离婚吧。”
“这样你就能重新找一个聪明能干的男人。”
老婆愣了一会，这才伸手夺过了那张纸。
打开一看，就甩在我脸上，“真行！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章辰，你料定我离不开你是吗？”
我使劲咽下从喉咙涌上来的血，说完那句难听话，“除了我谁愿意忍受你。”
陈栗一听，整个人都不对了。
她反应过来后，冷笑一声，“要滚就趁早，我绝不挽留。”
她摔了手里的扫把，去了厨房。
我回到卧室，收拾了几件衣服。
路过阳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三口的合照。
两年前，女儿四岁。
她笑容很甜，左手牵着我，右手拉着妈妈。
当时的妻子还很温柔，我们对视着，满眼都是幸福。
女儿死后这两年，妻子再也没有笑过。
我悄悄把照片塞进了箱子，带上这张就算我最后的私心吧。
毕竟，我走了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箱子并不很大，但我却拿的很艰难。
妻子就在厨房客厅假装忙碌的走动。
我知道，她像往常一样，在等我道歉。
从恋爱开始就这样，每次吵架必定是我服软。
这次，我不想低头了。
见我去楼上拿着行李下来，老婆彻底黑了脸。
哐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文件，就坐在沙发上喝起了水。
时间好像慢下来了，我拿的很吃力。
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好不容易把箱子拖到门口，看到妻子后背僵硬，杯子里的水一点都没少。
她没再看我一眼。
我把签了自己名字的离婚协议放在桌上，打开门，把箱子放外边。
只听“咔嚓”一声。
她摔了手里的陶瓷杯子。
那是她最喜欢的杯子。
不过，再喜欢的东西，时间久了都会习惯的。
“钥匙放窗台了。”我轻声说。
关上了门。
2
跟老婆陈栗结婚六年，我太了解她。
她在公司说一不二，性格强势。
说过的话从不反悔。
大概，也包括这一次。
她既然被气得说了滚，就不会再说软话让我留下。
糟糕的是，我出门前忘记看天气。
大暴雨，不是我现在的身体可以承受的。
但，回去拿雨伞又不可能。
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突然从窗户扔出来一件雨衣。
是女儿最爱的，小鸭子的雨衣。
有一次去幼儿园的路上，下雨了。
女儿看到有小朋友跟妈妈挤在小鸭子的雨衣下，就哭闹着也要个同款。
后来每次下雨都欢喜的套进雨衣里。
我撑开雨衣，给自己套上。
程栗人看着厉害，其实心里很软。
女儿不在以后，她更是尤其刻薄，基本上见谁都没有好脸色。
我想，她大概是怕我淋雨生病吧。
可是，很快，就有其他东西从窗户扔出来。
我在家里穿的拖鞋，跟老婆的是情侣款。
天蓝色的拖鞋滚在雨里，很快就变得脏污。
还有我的毛巾，上边写着“爸爸”的那条。
也被扔了出来。
牙刷、杯子、筷子、手办……
一件件，有我印记的东西，都被扔出了家门。
先是我滚出了这个家。
接着，我所有的东西也都被一并扔了出来。
成了无主的垃圾。
最后，一个毛绒小熊砸在我身上。
那是我抓娃娃给她抓的。
陈栗说，“把你垃圾都带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你让我恶心！”
这次，我是真的没人要了。
那些垃圾，我找了小区收废品的大爷。
给了他一百块，帮我收走。
我打了车，跟在废品车后离开了。
很快，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3
我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医院旁边的小阁楼。
那是女儿在时，我们治病租的小屋。
后来，女儿不在了，我舍不得退租。
就用自己的奖金把它买了。
这里还保持我们原来生活的印记，有简单的小床和一些现在看起来很简陋的生活用品。
不过，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到地方后，我脱下湿淋淋的雨衣。
上了楼，拿出钥匙开门。
可，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正疑惑是不是自己拿错了钥匙，门就被从里边打开了。
一个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开了门，满脸戒备的盯着我，“你做什么？”
我慌忙解释自己是这里的房主。
他恍然大悟，“哦，这房子我们家三个月前买了。应该是您老婆来的吧，她没跟你说吗？”
三个月前，确实有一天她看起来很疲惫。
懒懒的没说什么话就睡了。
原来，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没准备跟我说。
而且，这三个月有无数机会能告诉我，她都没说。
这就是我现在在她心里的位置吧。
跟陌生人差不多。
我心里难受，跟男孩道歉后，推着行李往外走。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备注老婆。
她终于准备服软了。
我欣喜的点开接听，却听到她冷漠的说，“以后别给我打电话。”
背景里有个温柔的男人在问，“栗子，谁呀？”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别理了，快来吃蛋糕。”电话被挂了。
原来，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愣了半天，我才想起来翻一下通话记录。
五分钟前，拨给老婆。
刚刚手机在兜里，不小心给老婆打过去了。
我有些恍惚，在附近找了家最便宜的旅馆。
不管是二十块钱一个床位，还是八千八一晚的豪华套房。
只要花钱，哪里都能睡觉。
也不是必须回家不可。
4
可能是白天走的久了点，我一躺下就睡得很沉。
不过，到了半夜，就被下铺的男人摇醒了。
他看着我满脸愤怒，指着那套西装。
“俺女儿今天毕业典礼，花了五百租了最贵的衣服，现在被你弄脏了！”
原本挂在床边的干净西装，现在星星点点全是深红的血迹。
我一摸鼻子，竟然流鼻血了。
“不好意思，我上火了。”
“你一句上火就完事了，我这怎么办呢！”
“我会赔钱，再帮你重租一套。”
拿出手机转钱的时候，我想起自己的第一套西装。
是一千八百八，陈栗勤工俭学买给我的。
当时，我衣服被同事溅上一滴油，我都心疼的不得了。
虽然，她很久都没给我买过衣服了。
我还是很懂这位爸爸的感受。
突然，我腿脚一软，摔在地上。
“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以后，先帮我做了急救。
我没办法帮他租衣服，直接请护士帮我转了一千。
还把兜里的二百赔给旅馆老板。
到了医院，我的血就已经止住了。
本来不想住院，可医生坚持，“你是肝癌晚期，现在需要检查一下。”
我坚持自己去做检查，护士没办法放我离开。
我在挂号排队的时候，竟然看到了我老婆。
她正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我有些慌，连忙用缴费单捂住领口。
那里有血，不能让她看到。
“我……”
可她径直路过我，去窗口拿了药。
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刚刚甚至还有一瞬间的奢望，她会不会问我一句，“你昨晚在哪住的，你来医院干什么？”
可她无视了我。
让我的担心跟遮挡，像个笑话。
5
“宇哥，医生怎么说？”老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原来她是和程宇一起来的。
“还是老样子，胃病，让好好吃饭。”
“不用再住院查一下吗？”
她这么关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程宇，却很久没有关心过我了。
“不用了吧，没那么严重。”
我也认识程宇，他不仅长得帅，还很有能力，情商也高。
而且程宇确实很聪明。
他博士毕业，又自主创业，把公司经营的很好。
不像我，只是个猪都不如的蠢材。
虽然，那天我只是临时发病没拿稳，但陈栗压根也没想听我解释。
可能她只要多问一句，我就会冲动一下，从兜里掏出诊断证明，而不是离婚协议。
还好，她没那么爱我了。
拿了药后，两人就说笑着走了。
我听到程宇对老婆说，“那不是章辰吗，他怎么来医院了，要不要去问问？”
老婆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不用管他。死了才好。”
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抽疼。
想起两年前，那会女儿刚没。
我在单位拼命加班，病倒了。
就在这个医院吊水。
当时很想她，就打电话过去。
老婆却跟我说很忙，来不了。
也许，她很早以前就不喜欢我了，只是碍于情分没有提离婚。
现在拿到离婚协议，一定很开心吧。
也许，我很快就能听到他们俩结婚的消息。
他们俩经常一起合作。
有一次我去接老婆下班。
就听到有客户撮合我老婆跟程宇。
“你们郎才女貌，又认识这么久，怎么还不结婚呢？”
当时老婆抬手亮了一下手上的婚戒，“已婚。”
程宇假意悲伤的说，“哎，我来晚了。”
当时客户就说，“那太可惜了。”
其实，当时我站在那里，也觉得他们很般配。
6
失魂落魄走进电梯，有人突然拍我胳膊。
往旁边一看，一位妈妈抱着一个小女孩。
是小女孩拍的我，她手上递来一张湿巾，“叔叔，擦擦脸吧，有血。”
我接过去，道了谢。
她小声说，“没关系，甜甜也经常流鼻血。”
接着，甜甜眨眨眼，问我，“叔叔，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阿姨？喜欢就要去追哦，不然她就会跟别人结婚。”
女孩的妈妈瞪了她一眼，“甜甜，别乱讲。”
我笑了笑，“没关系，甜甜说得对，叔叔喜欢那个阿姨，但是叔叔活不久了。”
“原来叔叔跟甜甜一样可怜，到时候甜甜陪你一起走就不害怕了。”
女孩妈妈捂着女孩的嘴，“不好意思。”
见她们东西多，我就主动帮她拿东西。
医生给甜甜做检查的时候，我就跟她妈妈在外边聊天。
她说，女儿检查出白血病后，感觉天都塌了。
丈夫离婚跑路，自己一天打三份工，还把房子卖了。
也一直没等到配型。
虽然医生说还有机会，可哪里还有钱呢。
现在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栗当时也是这样。
女儿是先天性心脏病。
当时医生劝我们不要要了。
是陈栗坚持，我们才陪着宝宝到了四岁。
可女儿还是走了。
临走之前，她要我照顾好妈妈。
我食言了。
我肝癌晚期，时间不足三个月。
我不敢想，如果我也这样走在陈栗的面前，她还能不能承受。
我不想赌。
7
不过甜甜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做了一个决定。
把女儿的教育基金，转给甜甜治病。
有一百多万，应该够甜甜治疗一段时间了吧。
我打电话给律师，问询之后，才跟甜甜妈妈说了这件事。
甜甜妈妈对我千恩万谢，甚至还要下跪，我连忙搀扶她起来。
“其实，我也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
她说，“别说两件，二十件我也愿意！”
治疗结束后，甜甜脸色苍白，却还开心的跟我打招呼。
妈妈跟她说我资助她看病的事。
甜甜很开心的说，“叔叔，等你死了，我去给你烧纸。”
甜甜妈妈连忙捂她的嘴，我却没忍住笑了起来。
曾经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甜甜妈妈叫晓晓，她站在我家门前的时候，犹疑的问我，“章哥，这样，真的好吗？”
我也再次做了心理建设。
对她说，“晓晓，陈栗两年前刚失去自己的女儿，现在都没走出来。”
“现在，我又是这个情况，不能让她再失去我，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比起她恨我，我更想让她活着获得幸福。”
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老婆的面上有一丝喜悦。
“你还知道回来？”
可很快就在看到我身后的母女俩时，神色变了。
“章辰，她们……”
老婆强颜欢笑，问我半句却不敢问下去，还自己找了理由，
“是你的同事吧！”
晓晓有些不忍心。
我却坚定的看着老婆，“不是，她们是我在外边的情人跟女儿。巧不巧，她就比女儿小一个月。”
老婆看着快要碎了。
“我今天回来，是拿离婚协议书的。”
老婆没说话，取出离婚协议，三两下签好字扔给我。
“你很好，章辰。”
然后，把我们赶去门外，锁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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