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跟着我冲进了知青点我的小屋,我正在用布巾擦拭裤腿上的泥点。
这间屋子本来就狭小,她的闯入让空气都变得凝滞。
看到我一脸冰霜地整理行装,她立刻紧张起来。
“沈静,你收拾东西这是要去哪?”
我没理会她的问话,只是将那支英雄牌钢笔收进贴身的口袋。
她猛地扑过来,死死按住我的口袋。
“你……你这笔也要带走?你也太小气了吧!”
我简直要被她逗笑了。
刚来这里时,李翠花看我用钢笔写家信,眼睛都直了。
她凑到我跟前,满脸都是羡慕。
“沈静,你这笔真漂亮,是城里货吧?”
“笔尖写出来的字都比俺们的铅笔头好看!”
“俺爹是村长,可也弄不到这种好东西。俺家成分好,可就是没文化,你这笔能不能借俺用用,俺也想给公社写封信,让他们看看俺的觉悟?”
“你放心,俺不会白用,以后俺让俺娘给你多留点红薯,咋样?”
一支钢笔而已,虽然是父亲送给我的珍贵礼物,但当时看她恳切,我并没有拒绝。
可自从借给她一次后,她便三番五次地来借,有时甚至不告而取。
直到有一次我在村头大槐树下,看到她正拿着我的钢笔,向一群半大的孩子炫耀,说这是她爹奖励给她的。
我才恍然大悟,她是想据为己有。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况且这支笔对我意义非凡。
我便找了个由头收了回来,再也没借过她。
可现在她却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仿佛这笔本就该是她的。
我实在无法容忍,用力甩开她的手。
“李翠花,你还要不要脸?”
“我带走我自己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以为我好心借给你一次,这支笔就刻上你名字了吧?”
李翠花脸色变幻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沈静,你是不是误会我了?”
“我刚才说话冲了点,可我真是为了你着想啊!”
“你想想,你一个女同志,还是臭老九的女儿,突然拿到这么好的名额,村里人会咋说你?”
“我是怕大家戳你脊梁骨,说你家走了歪门邪道,我们女同志的名声最重要,你懂不懂这个理?”
我咬紧牙关,真想撕烂她那张虚伪的嘴。
“什么歪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粪吗?”
“也就你这种人,看什么都带着一股酸臭味!”
“我走哪条路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指点点!”
我懒得与她多说,拉起我的小包袱就准备出门。
看我是真要走,李翠花彻底慌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张开双臂拦在门口。
“沈静,没有我的准许,你不能走!”
“我是妇女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向她交代!”
“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去公社说你思想腐化,看不起贫下中农,让他们开你的批斗会!”
“而且,去县里的牛车明天才走,你爸妈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派专车来接你?”
她并不知道,我爸妈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只等我到县里报道。
只是公社的张书记这几天正好下乡了,我必须等他回来盖最后一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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