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秋看了庆喜一眼,上前道:“王妃从回来后就是这副模样,瞧着……不大好,公公随我来放下药材吧。”
庆喜叹了口气,目光怜悯地望向窗边那道孤影。
也难怪她如此消沉。任谁平白遭了冤枉,被当众怒斥,还险些闹到御前问罪,都难免心灰意冷。
更可恨的是那始作俑者非但未受惩处,连句赔礼的话都没有。
方才他看得真切,崔锦白皙嫩滑的腕上深深印着青紫的手痕,可见萧临用了多大劲儿。
娇滴滴的闺阁姑娘,竟也受了这等无妄之灾。
背过崔锦后,他低声道:“你也多劝劝王妃吧,这侧妃啊,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王妃若不想开些……这以后可怎么过呢。”
林昭进京两年,在王府是专房之宠。
他冷眼瞧着,这位的宠爱怕是还长着呢。
如秋点头道:“我会多劝着王妃的,多谢公公提点。”
“嗐,我也就是多句嘴。”庆喜摆摆手。
崔锦虽进门只两日工夫,可言行举止总对他们这些下人带着客气——这客气并非是对王府这个尊贵的名头,而是对人,这就很难得了。
对比林昭清冷傲气,都不把他们当人看,他心里自然更偏向崔锦。
可谁叫王爷眼瞎呢?
心里这般想着,回去复命时,他话里便不自觉带了几分偏向:“王妃一直坐在窗前,脸色苍白极了,衬得眼圈都是红的……瞧着竟有些可怜。”
萧临沉默一瞬。
今日的确是他冲动了。
“回头你再去库里挑些好东西送去正院,再告诉管家,明日回门后,便将中馈之权交给王妃。”
“是。”庆喜点点头。
萧临本没打算将中馈交给崔锦,有了今日这茬,中馈便是赔礼了。
两人在前院的谈话没避着人,很快就传到了林昭耳朵里。
她脸色顿时冷下,一把打翻了手边的药碗。
“倒是我小看了这个封建女,竟敢用这等卑鄙龌龊的手段陷害我,还骗过了王爷!”
婢女秋纹忙给她顺着气:“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若侧妃您拿出在战场上的手段,她岂能在您手下走过一招?”
“再说了,即便她机关算尽,诬陷于您,王爷不还是偏心您吗?她这会儿指不定多气急败坏呢。”
林昭冷笑一声:“我与王爷是患难夫妻,情分非同寻常,岂是她能撼动得了的?”
话落,她冰冷的眼神便落在秋纹身上,语气怨怪:“我早便说过,我不喜这种阴私勾当,你偏要自作主张,买药来给我喝,如今倒害得我被诬陷,被王爷误会!”
“是奴婢大意了。”
秋纹也很后悔:“好在王爷还是偏心您,没有怪罪,否则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罢了。”林昭松口道,“你也是护主心切,只是以后万要记得,我珠玉院的人宁折不弯,做人坦荡,不许再使这种阴私手段,落了下乘!”
秋纹连忙点头,心中却觉得她太过率直。
深宅大院里头,哪容得下这般磊落?
但侧妃待她亲如姐妹,常说与她这个下人身份平等……说不感动是假的。
以后,她多为侧妃打算些就好。
“对了。”林昭眼神微动,“换药的叛徒找出来没有?”
秋纹为难道:“这……全程都是奴婢经手的,药绝无可能被掉包,除非……除非在奴婢买药时,回春堂就做了手脚。”
林昭眉头微皱:“回春堂竟与那个封建女有勾结?”
秋纹仔细分析一番,也深觉这个可能性最大。
末了,林昭叫人来清扫地上的药碗碎片,却被秋纹拦住。
“王爷今儿误会了您,这心结可不能过夜,您受了委屈,不愿吃药,奴婢正好可以请王爷来了。”
林昭脸色微冷:“我才同你说过不许使这种下作手段,你又忘了?若拿病邀宠,我跟那种恶心的后宅女又有什么两样?”
“只是同王爷解开误会而已。”秋纹忙解释,“您难道要把他推去正院吗?再说,您就真不想见王爷?”
“……不想!”林昭避开她的眼神,强硬道,“你若敢去找他,我必要狠狠罚你!”
秋纹欲言又止,只能退下。
林昭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微闪。
秋纹出门后,一咬牙就往前院跑去了。
她绝不能看着侧妃被正院的贱人压过风头,抢走王爷。
侧妃身有傲骨,不愿低头,也不屑使那些腌臜手段,那就让她秋纹来使!
只要请来王爷,叫他们和好,哪怕被侧妃重罚她也认了!
……
因为今日之事,萧临对林昭也生出几分怒气,怨她胡闹,本想冷她几日,可听秋纹说林昭连药都不肯喝了,他还是放心不下。
到了珠玉院,秋纹开门请他进去。
“谁准你们进来的?”林昭含怒的声音从床幔里传来。
秋纹忙解释:“侧妃,是王——”
“我不喝药,都给我滚出去!”
林昭打断她的话,素来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已经被人误会至此……还不如叫我真被缠丝引毒死,落个清净!”
萧临脸色微沉:“胡说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林昭沉默一瞬,立刻将床幔拽得更紧,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还来做什么?看我什么时候死么?”
“秋纹,下去领罚!重罚!”
秋纹闭了闭眼:“是。”
能请来王爷,这顿打便挨得值了!
“不怪秋纹。”萧临眉头紧皱,大步走上前,“你不肯喝药,还不叫她找人帮忙?”
“我不用你管!”林昭声音冷漠。
萧临使了力,掀开床幔,便露出林昭通红的眼眶。
见他看来,她忙偏过头,用手掩住眼睛。
萧临心中的怒气在看到她这副模样后,也散了不少。
终究是他惯坏了林昭,才让她做出这等栽赃陷害的事,如今她拉不下脸认错,自己少不得给个台阶。
萧临声音温和了些:“今日证据确凿,为了安抚王妃,本王只能如此。”
林昭微顿,藏住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就知道,以他们患难夫妻的情分,还有她素来磊落傲气的为人,他怎会不信她?
……但也不能就这么原谅他!
她给了好一阵冷脸,直叫萧临眉头皱起,才瞥他一眼:“你今日伤我至此,我心中难受得很,等你何时哄得我笑起来,何时再出珠玉院!”
萧临不是个会哄人的性子,尤其还在对方不搭腔的前提下。
他干巴巴说了几句话,觉得有些没意思。
林昭却没放过他,直到一夜过后,到了崔锦回门的时辰,珠玉院的门还紧紧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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