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的破落户,在大街上是问不了崔氏的住址的。
其实我早就怀疑。
我穿过来时年龄不大。
她常常抱我,手上的茧并不多。
不像是经年累月做农活的农妇。
指尖有着曾被割伤的伤口。
不是刀刃,是细细的线。
其实我觉得,是琴。
而且,和我独自在一起时。
她总会叫我“楚玉”。
崔楚玉,而非汪招娣。
我娘,说不定是个世家的贵女。
不知为何,流落此处。
但我考虑,崔氏不会认我。
我须得自己先在京城站稳脚跟。
见着京城也有不少女子走在大街上,我终于将脸上糊着的假胡子和伤疤撕下。
在河边将脸洗干净,衣服上的灰尘我也顾不上了。
目光投向闹市中的鱼行。
有蚌,有蛤蜊。
恰好招女工。
不经考虑,我就上前应聘。
或许算不上应聘。
毕竟鱼行老板只看了我几眼,确定我能干活。
就同意了。
用剩下的银子租了一个小屋。
从此,我开始在京城鱼行工作。
几个月内,昼出夜伏,帮鱼行取蚌肉,有珍珠的要额外挑出。
一日出班后,我找到店家。
“姐,蚌壳我能不能买点回去?”
她不知道我要干嘛,但目前的蚌壳确实没用。
她点了点头。
我用极低的金额收购了一批蚌壳。
回到小屋,我回想着为数不多的记忆。
我要研究肥皂。
站稳脚跟,只在鱼行做取蚌工可做不到。
我要的是鱼行的蚌壳。
天然的碳酸钙,是做肥皂必不可少的原料。
烘烤、捶打、研磨。
最后和草木灰混合,沉淀。
还要加上油,皂化反应。
一个半月,我终于做出了第一块肥皂。
当天夜里,我一边洗澡一边流泪。
连续一个月,我都在使用这块肥皂。
上班认真取蚌,下班认真做皂。
偶尔还要打听清河崔氏的住址、以及如今当家做主的人的性格。
无数汗水和泪水,都被我混杂在糙米里。
囫囵咽下。
直到那天,我在老板嘴中听到。
崔氏主母,要过六十大寿了。
她会在过寿前几日,去城郊的庙里祈福。
日夜盼望,终于看到了挂着崔字旗帜的马车。
机会来了。
我难得收拾了一下,在那辆马车路过时。
站到鱼行门口扫水。
透过车窗被风吹起的幕帘,我看见了一个和我母亲有些相似的尊贵妇人。
她并没有看见我。
但我知道,马车待会儿就会停下。
我将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玉牌挂在腰间。
扫地动作下,裙摆飘扬。
我的脚一崴,直直摔在马车前。
玉牌坠落在地,清脆一响。
“停车!”
我听着马车内贵妇人的叫唤。
终于。
我这么多天的打探是有效的。
至少我如今知道。
崔氏主母——卢善融,性情温婉。
心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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