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苏家陵园的松柏结了层霜。
厉南风撑着黑伞守在陵园入口,宽厚的背影散发不怒自威的气场。
“念念,看镜头,解锁。”他声音低哑,骨节分明的右手捏着苏念的脸庞。
他忽觉虎口湿润,是她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
“苏家在西北有一座山头,送给杜梦真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苏念的眼里蓄满泪水,“你可以动我,但不要动我父母的墓地。”
厉南风眼睫微颤,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一下,在某一瞬间竟有些心慌。
不,这件事,明明是苏念有错在先。
“苏小姐,您忘了吗?”杜梦真从雨中走来,头上缠着的纱布更显楚楚可怜,“您父母是踩着我父母的尸体发家的。”
苏念心中一惊:“我父母堂堂正正工作赚钱,你这是在污蔑!”
她看见杜梦真翻出一叠叠疾病报告,白花花地铺在地上。
“当年你父母在西北开发矿山,强迫工人们超时超量劳作,一天只能休息五小时。”杜梦真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若不是给您家打工,我父母亲也不会换上肺癌去世,还因此欠了一屁股的债。”
围观的路人纷纷驻足,积水倒映着无数张不明事理的脸。
“苏家吗?以前在海城的世家里能排前三吧,现在估计是查无此人了。”
“苏家的钱原来来的这么不干净,得亏他们还上过慈善家榜,真是讽刺……”
“当年苏家被灭门,看来这都是报应啊。”
或许是在流言的作用下,厉南风的力道都重了几分。
苏念抵不过男人发狠的劲,只听见解锁的声音——
“认证成功,请进。”
苏念被扣在原地,望见一群人围在父母的墓碑前议论纷纷。
她侧身怒视两旁的保镖:“厉南风一个月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十倍,放我走。”
“太太……”其中一人俯下身,“老板当年救过我们,我们只听他的。”
“一群废物,”她立即掏出包里的小刀,死死抵在颈侧,“厉南风,你要是敢动坟前一寸土,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在赌。
赌厉南风还存有最后一点良知。
可她忘了他曾是赏金猎人,这点把戏在他眼里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厉南风两指一动,便轻而易举地抽走了小刀。
“念念,刀很危险,以后不许带在身边。”
“厉南风!”苏念拽住他的领带,“先是让我割皮,又是砍金丝楠木,如今还要掘坟——你要护着杜梦真到什么时候!”
可厉南风神色冰冷,对于苏念的话置若罔闻。
“带厉太太到坟前烧香。时间到了,按梦真那边的习俗,改动土了。”
苏念上一次跪在父母坟前,还是在一年以前。
那时厉南风在身后为她撑伞,会担心她的双膝被野草扎疼,心疼她衣袖被雨水打湿。
可如今她被人迫摁在墓碑前。
裙摆占满泥泞,连尊严都没有。厉南风却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爸妈,对不起,女儿没能保护好你们……”因为愤怒,苏念无意将香折成了三段,“如果,我和他从来没遇见过就好了。”
“你说什么?”厉南风瞥了她一眼。
苏念冷笑:“没什么。”
如果从没遇见就好了,这一切痛苦也不会发生。
她亲眼看着父母的墓碑像工业废料一般随意扔弃,覆盖的大理石块被钻机弄成粉碎。
直到父母的骨灰盒完整地送到苏念手里。
一切都无力回天。
“念念,我给岳父岳母找了一块更好的风水宝地,在海城东边的灵山上。”厉南风走过来将苏念搂紧怀里,“别怕,你还有我。”
苏念的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她沉默着没有应答,只是抱着两个冰冷的盒子,推着轮椅独自步入雨中。
刚停在陵园门口,无数道闪光灯如利刃般朝她刺来——
媒体记者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苏念,请你回应一下苏家以前压榨煤矿工人一事好吗?”
“苏女士,你为什么不回应网上的舆论?是否是默认了这些言论呢?”
“这是您父母的骨灰盒吗?您觉得您父母的死能否算得上现世报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