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简微微点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那一沓文件。
厚厚一叠,无关是些财产利益,最上面的那一张是一份房屋的转让协议。
他垂眸,指尖微颤。
这套房子,是当初他和顾婉兮离开江家后,在京市买下的第一处住所。那时他们感情正盛,房子是视野极佳的大平层,夜色极好的时候,站在落地窗前能看到城市最繁华的灯火。
在那里,他们亲密无间,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爱人。
只是和如今奢华的别墅相比,那处房子显得简陋太多了。
江泊简垂眸,神思恍惚地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那份被压在中间的离婚协议书。顾婉兮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连同转让协议一并签了字。
他看着那熟悉的签名,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顾婉兮。
他从十五岁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已经把这个人刻在了生命里。离开江家时,他以为自己失去全世界;得到顾婉兮,他又仿佛重新拥有了全世界。可惜,十五年的执念,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嘲弄。
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孤身一人。
“我走了。”
江泊简收好文件,转身。
他的背影纤细而孤决,肩膀却挺得笔直。
“你去哪?”身后,女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江泊简顿了顿,淡声道:“回家。”
顾婉兮拿起外套,神色不变:“我送你。”
江泊简讶然回头,眉梢微挑,刚想说“不用了”,顾婉兮已经长腿跨过他,径直走到门口。他别无选择,只能跟上。
江泊简目光落在面前,曾经挂在那里的labubu玩偶已然消失不见。顾婉兮瞥了一眼,淡声道:“洛斯言喜欢,就拿走了。你要的话,我再给你买。”
江泊简淡声道:“不用了。”
一路无言,直到有铃声响起。顾婉兮接通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低声道:“知道了。”
车子停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打在车窗上。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有点事,让阿啸过来接你。”
江泊简解开安全带,神色淡漠:“没必要,也快到了。等雨停,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顾婉兮蹙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雨再大,也总会停的。”江泊简笑了笑,打断她,利落地下了车。
女人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车门缓缓合上,车子扬长而去。
江泊简坐在路边,静静听着雨声。天色渐暗,城市的灯一点点亮起来,他忽然觉得这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
等雨声渐缓,他撑着身体起身。就在此刻,一股力道猛地袭来,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背后一劈,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浑身疼得仿佛骨头都被拆开重组。
他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头上罩着厚重的黑布,什么都看不见。拳脚如暴雨般落下,他痛得蜷缩成一团,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喉咙里发出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动作终于停下。
黑布被扯开,眼前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下一秒,寒光一闪,冰冷的刀锋无情地划过他的脸颊。
温热的血珠滑落下来,剧痛汹涌而至,江泊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耳边最后听到的是刀落地的脆响,还有一道轻蔑的笑声。
再次睁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医生告诉他,送来得还算及时,性命无虞,只是脸上的伤恐怕会留疤。
“也不是完全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医生安慰他,可那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同情。
江泊简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顾婉兮知不知道这件事,想来...大概不知道吧。
江泊简忽然想到,当年江家人那一刀划在顾婉兮胸口,险些要了她的命。而如今,他的脸上也被洛斯言刻下这样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痕迹。
他一时不知道究竟是谁更痛苦些。
只是伤痛从来无法比较,可爱却可以。
江泊简唯一清楚的是,现在的顾婉兮,早已不再是十八岁那个愿意跟在他身后、为他逆光而行的少女。
“婉兮...”
久违的称谓在心底轻轻浮起,心口却只剩下空荡荡的疼。
出院那天,阳光明媚。
江泊简没有回别墅,那个仿佛是如今他和顾婉兮唯一情感联结的地方,而是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机场。
车窗外,城市繁华依旧。他望着窗外,看着一栋栋高楼被甩在身后,手机屏幕上是律师发来的消息:协议没有问题,一个月冷静期后您和顾女士的婚姻关系将正式解除。
这一段爱情,在此彻底告别。
而时过境迁,他也终于没了再回头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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