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爱吃的各种菜,每一份都用保鲜膜封好,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
“糖醋排骨(加热5分钟)”
“罗宋汤(记得放香菜)”
“周三,记得吃降压药。”
……
这些被他忽略的,理所当然的日常,此刻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刺,扎得他无处遁形。
他“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动作带着躲避的意味。
他逃回客厅,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林悠薇。
“阿彻,你还好吗?我有点怕,你……能过来陪陪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楚楚可怜。
若是从前,江彻会毫不犹豫地起身。
可现在,他握着手机,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个画面。
无数个深夜,我就是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从满心期待地等他回家,等到灯光渐熄,从希望到失望,最后只剩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有无数个夜晚,都属于林悠薇。
而我,只有无尽的等待。
“阿彻?”电话那头传来林悠薇疑惑的声音。
江彻回过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
“你自己睡。”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拒绝林悠薇。
江彻开始失眠。
只要一合眼,我的记忆就会化作潮水将他淹没。
他看到了十年前,我们刚结婚时。
他创业失败,负债累累,是我拿出我父母留下的所有积蓄,陪他东山再起。
我笑着对他说:“没事,大不了我养你。”
他看到了八年前,他胃病发作,疼得在床上打滚。
是我整夜不睡地照顾他,用汤匙一点点喂他喝粥。
他看到了五年前,他母亲刁难我,骂我生不出孩子。
他明明就在旁边,却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是我挺直了背脊,独自承受了所有尖酸刻薄。
……
这些被他遗忘、被他忽视的过往,如今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开始害怕黑暗,害怕独处。
他把自己关在公司,用工作麻痹自己,可一旦停下来,我的身影就会无孔不入。
他开车时,会看到我坐在副驾冲他笑。
他开会时,会看到我端着咖啡在门外等他。
他吃饭时,会看到我坐在对面,温柔地替他布菜。
他终于意识到,我那十年如一日的爱,不是理所当然,而是用无数的委屈和心碎熬成的。
他开始发疯。
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喊我的名字。
“沈微!你出来!”
“你给我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他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暴躁,痛苦,却无处发泄。
林悠薇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她提着精心准备的便当来到公司,却看到江彻双眼布满红血丝,形容枯槁,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微微,对不起……”
“是我错了……”
林悠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走上前,试探地叫了一声:“阿彻?”
江彻猛地回头,看到她,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转为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复杂情绪。
“你来干什么?”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抗拒。
“我……我给你送饭。”林悠薇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委屈地咬住下唇,“阿彻,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沈微的死……”
“闭嘴!”
江彻突然暴喝一声,将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
“不准提她!”
他不准别人提我。
因为只有他,才有资格被我折磨。
林悠薇被他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得脸色惨白,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阿彻,你为了一个死人,这么对我?”
江彻看着她哭泣的脸,眼前却闪过我中枪时,他冲向她,而将我弃之不顾的决绝画面。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痛苦地闭上眼。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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