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忘了,这里是丞相府。
陆璟修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次日清晨,管事嬷嬷就带着两个粗使婆子闯进院子。
“三少爷说了,姑娘不懂规矩,需得好好教导。”
“老爷夫人也都准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膝盖窝就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扑跪在青石板上。
婆子们一左一右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钉进地里。
“跪满六个时辰,好好想想怎么当个大家闺秀。”
嬷嬷撂下话,扭着腰走了。
七月的日头毒得很,不到一个时辰,我的后背就湿透了。
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膝盖发麻,就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路过的小丫鬟们指指点点。
“听说她把活老鼠倒在三少爷床上呢!”
“活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抿着干裂的嘴唇,视线有些模糊。
“抬头。”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艰难地仰起脖子。
但阳光太刺眼,我眯起眼睛才看清那人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腰间悬着一枚青玉坠子,有些眼熟。
“大公子。”
按着我的婆子慌忙松了手。
原来这就是陆家长子,陆砚卿。
我曾在市井传闻中听过他的名字。
十八岁入翰林,如今在吏部任职,是朝中最年轻的侍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为何受罚?”
我嗓子干得冒烟。
“往三弟床上放了老鼠。”
出乎意料,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说实话。”
“他先往我院子里扔死老鼠。”
我舔了舔嘴唇。
“但我确实放了活的。”
陆砚卿静默片刻,蹲下身。
当他与我平视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就在这一瞬间,我认出了他。
三年前那个雪夜,我饿晕在巷子里。
醒来时身上盖着件大氅,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
雪地上有行脚印,有个修长的背影,腰间玉坠在月光下一晃一晃。
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陆砚卿语气平淡,脸色却沉了沉。
“人我带走了。”
没等婆子回应,他转身就走。
我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跟上去。
膝盖疼得像被烙铁烫过,但我不敢停下。
他走得很快,穿过两道回廊才停下。
“很难受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砚卿皱了皱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
“回去擦在膝盖上。”
我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
他的手很凉,像一块冷玉。
“谢谢大公子。”
我攥紧瓷瓶。
还想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嘈杂声。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
“大公子!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让您快去前厅!”
陆砚卿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我跟在后面,腿疼得几乎迈不开步。
刚到前院,就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女。
“娇娇瘦了……”
母亲拉着她的手直抹眼泪。
“姐姐回来就好!”
陆璟修挤在最前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连一向严肃的父亲也柔了神色。
“回来就好,婚事再商量。”
我被挤在人群最外围,像个局外人。
我默默退到廊柱后面。
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手里的瓷瓶却冰凉。
隔着人群,我看见陆砚卿站在最边缘,看向陆娇娇的眼神是说不尽的温柔。
目光落在我这边一瞬,又淡淡地移开。
那天晚上,我院子里多了个食盒。
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面。
碗底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用药”。
窗外月光如水,我一口一口吃着已经凉掉的面,眼泪砸进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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