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乔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奶奶。那时候她还没有被送进福利院，她是奶奶的小囡囡，是被宠爱的小孩。

奶奶给她梳辫子，缝书包，一见到她就笑出一脸皱纹。

只有在顾南乔问“奶奶，我爸爸妈妈在哪里”的时候，奶奶的神色会有些悲伤。

最疼她的奶奶，是病死的。

奶奶病榻前，顾南乔号啕大哭：

“小乔儿要当医生，当了医生，就能治好奶奶了。”

奶奶说话不大利索了，也不太认识人了，听到这话，却还是眉开眼笑：

“好，我们乖囡要好好长大，长大当医生呀。”

她把一枚金戒指塞到顾南乔手里，然后就撒手人寰了。

顾南乔在梦里惊醒，脸上一片湿凉。

人还恍惚着，却看到手机上有未读消息。

拿起来一看，顾南乔瞳孔紧缩。

有人给她发来一段视频。

江念念细白的手指嫌弃地拈着一个古朴的金戒指：

“这个丑东西，在我哥那儿发现的，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那是……

奶奶临终前塞她的金戒指。

这枚戒指，她小时候一直贴身放着，谁都不给。

福利院的坏小孩想抢，都被江叙白打了回去。

后来……江叙白生了一场病。福利院治不起，顾南乔咬着牙流着泪，把金戒指卖了，换了江叙白的医药费。

等到她长大了，赚了钱，想把戒指赎回来。

找遍了全城的典当行，却再也找不到奶奶的这枚戒指。

这几乎成了顾南乔的心魔。

原来……被江叙白找回去了。

江念念的声音带着甜腻腻的天真恶毒：

“顾南乔，你如果想要，就来向我道个歉，保证再也不见我哥。否则，我就把这丑东西扔了。”

顾南乔用力一咬下唇，回复：“你在哪？”

江念念和小姐妹正在草坪上喝下午茶。

夏季多雨，现下正淅淅沥沥，只是完全影响不到她们在巨大的罗马伞下嬉嬉闹闹，一桌精致的点心和香槟。

顾南乔要走到伞下时，江念念闲闲道：
“不用再往里走了。就站那吧。”

顾南乔抿了抿唇，站下了。

雨丝顺着她的长发浇下来，很快将她淋得透湿。

“你说过，我向你道歉，并且保证再也不见江叙白，你就会把东西还给我。算数吗？”

江念念却像没听到一样，和小姐妹相互打闹，摆着不同的姿势拍照修图。

顾南乔被晾在那里，兀自淋雨。

她烧还没退，人有些站不住。开始摇摇晃晃的时候，江念念终于发话了。

“才站了多久呀，”江念念慢条斯理道，“这就想把东西拿回去？”

顾南乔抬头，果然见到，奶奶留给她的戒指，悠悠地在江念念指尖打转。

“算了，给你个机会吧，”江念念的眼睛恶意眯起，招呼小姐妹，“都拿手机录好呀，让广告片模特给你们演示一下，什么叫道歉！”

无数部手机嘻嘻哈哈地对准了她。

江念念身边的一个人，拿起了一个展示白板，上面有一行行大字。

顾南乔一看那上面的字，就皱了眉。

“念呀，”江念念咯咯笑道，“念完了，东西就给你。”

顾南乔闭了闭眼。

奶奶不会想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可是……

“我，顾南乔，模特圈卖身上位的**，没爹没妈，所以有娘生没娘教……”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念道，“为我以前没教养的行为，郑重向江念念小姐道歉。”

“保证绝不再**江少爷。毕竟我这一路都是睡上来的，多睡一个少睡一个，没什么大不了……”

她木然地念完了那块白板。

江念念笑着问小姐妹们：“都录下来了吧？”

那些人纷纷附和“录好啦”，还有人将视频放了出来：“我，顾南乔……没爹没妈……”

江念念笑得开怀：“拍得真好。”

她欢呼蹦跳着和小姐妹们举杯庆贺，香槟杯都撞碎了。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顾南乔平静道，“东西能还给我了吗？”

江念念看着她，眼睛一弯，眼里一道精光闪过。

她将手心翻起，让顾南乔来拿，却在顾南乔快要走近时，突然用力将戒指向不远处一掷！

金闪闪的戒指在泥水中滚了几滚，径直滚进了肮脏的下水道！

“给你了！”江念念大声笑道，“你去捡呀！”

顾南乔不顾周围还有许多部手机还在拍，扑过去伸手想捞。

找不到，根本找不到了。

雨水湍急，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也卷走了。

顾南乔抬起头，两眼血红。

她浑身湿透，那双浸了恨的眼睛，几乎像雨夜索命的厉鬼。

江念念大笑着，突然面色一变。

下一秒，她脚下故意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泥水里，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

“你干嘛推我！”江念念哭叫道，“都怪你推我，哥哥的东西找不到了！呜呜呜，哥哥会生气的……”

下一刻，顾南乔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拎了起来。

江叙白神色冷漠：“你又欺负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