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气闷心烦的很,也顾不上旁边还站着的苏国强,眼根子一翻,扯着细嫩的脖子就朝空气吼:
“穿书是吧?有系统的吧?还是空间?我不管,怎么把我弄来的,就给我怎么原路送回去,立刻、马上、听到没有?”
她吼得小脸通红,破旧的屋子里只有她奶凶奶凶的回音。
这下苏国强和林淑芬更加确信自家女儿这是撞邪了。
苏糖喊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反应,索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疯狂榨取那本《枭雄崛起》的剧情细节。
正想得脑仁发疼,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苏国强不知何时蹲在了她面前,手里拎着个破旧的网兜,里面是几个干瘪发皱、蔫头耷脑的苹果。
他脸上是极力掩饰的担忧和强装出来的镇定,声音干涩发紧:“糖糖,糖糖不怕,告诉爸爸,哪里不舒服?爸爸给你苹果吃,甜。”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爸爸——苏国强。
书上白纸黑字:被所谓“好友”坑骗,签下巨额债务合同,不堪重负,从刚买的筒子楼顶一跃而下。
只留下一句:“我对不起你们”。
难道全家BE的倒计时,在她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启动了?
目前急需解决的,就是那份催命的债务合同!
既然回不去,那就干。
多好的“爸爸妈妈”啊。
在二十一世纪当社畜卷到死的苏糖,是个缺爹少娘的孤儿。
这份笨拙却真实的温暖,像冬日里突然出现的小火炉,瞬间熨帖了她冰凉的灵魂,让她沉溺其中,几乎不愿醒来。
不行。
全家BE,她绝不允许。
一定有办法,快想,破脑袋,给我想。
诶,有了!
苏糖捧着小脸,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断:
“老苏,老苏在家不。”
坏了,肯定是那个害她全家的爸爸的“好朋友、好哥们”来了。
苏国强下意识地站起身,对着门外应道:“哎,在呢在呢,德才啊,门没锁,进来吧。”
“啧啧啧,我说老苏啊。”赵德才一进门,那身锃亮的皮夹克和大背头,与苏家徒四壁的穷酸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他自来熟地上前,油腻的手掌重重拍在苏国强那件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工装肩膀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国强脸上。
“不是兄弟说你,咋就把日子过成这光景了,听说你最近在早市那摊子,不太顺?”
他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亢奋,“嘿,这不,财神爷今儿就给你送上门了。”
他变戏法似的,猛地拉开腋下那个鼓囊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拉链,抽出一份打印好的合同,“啪”一声拍在那张掉了漆、瘸了一条腿的破茶几上,震得茶几一阵摇晃。
“鹏城,知道不?特区,那边的大老板,急要一批‘小汽车’玩具,量大得吓人,价格是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苏国强眼前用力晃了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红光,“人家爽快,预付三成定金,白花花的票子。”
赵德才拿起桌子上那支快没水的圆珠笔,硬往发着懵的苏国强手里塞。
“合同我都给你带来了,老苏,签个字,签了字,货一发出去,尾款立马到账,现钱。”
“想想,这一单要是成了,你家这破房子就能翻新了。孩子们学费,生活费,秀芬嫂子也不用天天熬红了眼睛给人缝缝补补,赚那点钱。好日子啊,这就在眼前了兄弟。”
苏糖此刻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老爸,别信!那合同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
违约金高得能把我们全家骨头渣子都榨出来熬油。
她记得清清楚楚。
赵德才这王八蛋早就和鹏城那边的骗子勾搭好了。
等苏国强拿着那点可怜的定金,砸锅卖铁甚至借高利贷进了货发过去,对方立刻人间蒸发。
而那合同里密密麻麻的小字,埋着“质量不符”、“延期交货”等等能把人活活坑死的霸王条款。苏国强就算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眼看苏国强那只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被赵德才半强迫地握住笔,笔尖颤抖着就要落向合同签名栏。
苏糖脑子里的警笛拉到了最高分贝。
硬闯出去?不行,一个五岁孩子懂什么合同。
太刻意,只会让赵德才起疑,甚至可能激怒他。
她眼珠飞快地转动,目光扫过门边小桌上自己那个磕瘪了铝皮的旧水壶。
想到办法了。
戏精附体。
“哇——”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孩童哭嚎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瞬间盖过了赵德才唾沫横飞的蛊惑。
里屋门被猛地撞开。
小小的苏糖像一枚被怒火点燃的小炮弹,哭得撕心裂肺,不管不顾地朝着苏国强直扑过去。
她一边哭嚎,一边胡乱挥舞着小胳膊,手里那个瘪水壶“恰好”就朝着苏国强和赵德才中间、放着那份要命合同的破茶几狠狠泼了过去。
“哎哟!”
“我的合同!”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半壶温开水精准地泼洒而出,瞬间浸透了合同最关键的前两页,签名栏、金额、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霸王条款小字,顷刻间被水洇开,墨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蓝黑色。
苏国强完全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护那湿淋淋的纸。
而苏糖借着扑过去的冲力,小小的身体“惊慌失措”地撞进苏国强怀里,一双沾着泥灰的小胖手“慌乱”中正好按在那几张湿透的合同上,像是要抓住什么稳住自己,实则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抓、一扯。
“刺啦!刺啦!”
几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被水泡软的关键页瞬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其中一片被水浸透、糊满了墨迹、恰好写着“违约金叁拾万元整”和签名栏位置的纸片,被苏糖“手忙脚乱”中一把塞进了自己嘴里。
小腮帮子鼓鼓囊囊地用力嚼着,还含糊不清、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喊:
“呜呜,爸爸抱,糖糖怕,坏叔叔臭臭,熏死糖糖了。”
赵德才的脸“唰”一下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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