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钱,钱藏哪儿了?瓦罐,对,墙角那个破瓦罐。”王姐像闻到屎味的野狗,尖叫着指向墙角。
高个子工商队长眉头锁得更紧,看着炕上散落的证据,又看看赵德才和王姐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眼神沉了沉,对旁边的年轻队员使了个眼色。
年轻队员会意,抬脚就朝墙角那个旧瓦罐走去。
苏国强和林秀芬脸色惨白如纸,绝望地看着工商队员的手伸向瓦罐。
那里面的油纸包,一旦暴露,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罪名。
苏糖的小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完了,难道刚看到点希望,就要被赵德才这王八蛋彻底毁掉?
她急得看向顾泽。
顾泽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炕梢,仿佛眼前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只是,当那个年轻工商队员的手即将碰到瓦罐时,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赵德才和王姐兴奋扭曲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等等。”
苏建民突然爆喝一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调,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他猛地拨开挡在身前的赵德才,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几步冲到炕边,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抓起那个被赵德才丢在炕上的银灰色随身听。
“赵德才,王桂花,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老子给你们听个够。”
他手指带着滔天的怒火,狠狠按下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按钮。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
紧接着,一阵电流的杂音猛地从那随身听的小喇叭里炸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两个工商队员,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向苏建民和他手里那个发出怪响的铁证。
赵德才和王姐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一种茫然的不解。
下一秒,电流杂音减弱,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公鸭嗓,伴随着另一个油滑谄媚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小喇叭里流淌出来,瞬间灌满了整个破败的屋子:
【赵哥,您放心,举报信我都按您吩咐的写好了,保证让苏家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工商稽查队的老刘是我表舅的小舅子,打声招呼的事儿。】
【嗯,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苏国强那老蔫巴,敢撕老子的合同?老子让他全家在冰城混不下去。】
【还有那随身听,正好,给他扣个**帽子,人赃并获。看他苏老二还怎么蹦跶,记住,咬死了,就说亲眼看见他从南方佬手里接的货。】
【是是是,赵哥高明,那苏家那小丫头片子邪门得很,上次差点把我妈吓出个好歹。】
【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能翻起什么浪。等收拾了苏老二和他爹,那小崽子和她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哥哥,哼哼,有的是法子收拾。】
录音还在继续,赵德才那阴狠的算计和黄毛谄媚的附和,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苏家这小小的空间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王姐脸上的幸灾乐祸和恶毒,如同劣质的墙皮,在录音响起的瞬间就一下彻底剥落,只剩下惨白和无法置信的惊恐。
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离了水的鱼,眼珠子死死瞪着那个小小的银匣子,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赵德才的表情,则经历了一场从茫然到惊愕、再到极致的恐惧和惨白的完美蜕变。
他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
当听到自己那句收拾小崽子的狠话时,他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了心脏,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凸出,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晃了晃,靠着门框才没像王姐一样瘫下去。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紧跟着王姐那摊水渍,从他裤管里弥漫开来。
两个工商队员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高个子队长国字脸黑得像锅底,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带来的年轻队员更是目瞪口呆,看看瘫软在地臭气熏天的王姐,又看看靠着门框面无人色、**湿透的赵德才,最后目光落在苏建民手里那个还在播放着阴谋的随身听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苏国强和林秀芬也完全懵了,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看看儿子,又看看那个神奇的小匣子,再看看吓瘫吓尿的仇人,巨大的反转冲击得他们脑子一片空白。
苏糖紧紧攥着顾泽冰凉的小手,小脸上满是震惊,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鼓掌:二哥威武。
顾泽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周遭的一切丑态都与他无关。
只是,当赵德才那句收拾小崽子的狠话在录音里响起时,他握着苏糖的那只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指尖冰凉刺骨。
录音终于在一阵刺啦声后停止了。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王姐粗重惊恐的喘息和赵德才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以及那两股刺鼻的尿骚味在无声蔓延。
高个子工商队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被人当枪使的耻辱感。
他目光如刀,先狠狠剜了一眼瘫软如泥的赵德才和王姐,那眼神恨不得把两人凌迟。
然后,他转向手里还紧紧攥着随身听、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混合着愤怒和后怕的苏建民,语气复杂地开口:
“苏建民同志,这个,我们会作为重要证据带走。”
他指着随身听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举报信的事情,我们会彻查到底的。至于随身听里播放的内容我们也会联合有关部门详细调查的,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答复的。”
最后,他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的目光,盯着炕梢那个自始至终都异常安静、仿佛置身事外的漂亮小男孩身上。
“这个男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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