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线,挽结,缝制,一双素手灵巧地上翻飞,一气呵成,看得碧辛目瞪口呆。
郡主是什么时候学会针线的?而且还做得这么利落!
而此刻陈长毓心中也有些自嘲前世她受尽折磨落魄潦倒,最后沦落到靠绣帕子变卖苟活的地步,没想到在这里派了用场。
“看的出来吗?”
檄文被陈长毓进了裙内的夹层中,针脚细密如初,一点痕迹也无。
“完全看不出来,郡主。”碧辛还用手摸了摸。
陈长毓呼出一口气,重新穿上裙子,紧接着碧辛道:“这条街上的八宝饭和红烧乳鸽做得很好,母亲在的时候很喜欢吃,你去各买一份带回府中。”
“还有……”她悄悄说了几句,说完,她对上碧辛满是疑惑和惊讶的双眼,叹了口气,郑重地道:“碧辛,你只管着我说的去做即可,刚才我缝制的东西万万不可说出去!否则,庞国公府将会有灭顶之灾,你可记住?”
碧辛到在庞国公府遇到的冷气森森的殷涟,不由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地点了头:“奴婢记住了!”
“快去吧。”
碧辛下了车,陈长毓摸了摸藏着檄文的裙角,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东西必须得赶紧秘密处理了,若非殷涟来的快她根本没打算将此物带出庞国公府。
好在,此番之后庞国公府的倾颓之势暂且能缓一缓了。
碧辛下车的街道离陈府已然不远,不过一炷的时间马车已经驶入陈府,陈长毓心中记挂着檄文,深觉藏在裙中并不安全,还是尽快看过内容后毁掉才能安心。
“郡主,您回来的好,琳姐儿正在院中闹着要见您呢。”
迎上来的是陈长毓身边的二等丫头,秋雨。
“打发走。”陈长毓蹙眉道。
琳姐儿崔姨娘的独女,如今不过四岁模样可爱性格娇憨,很是讨喜,往日里多是疼宠的,今儿实在是没有心情也没的功夫。
“去安排热水,我要沐浴。”
“没我的允许,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等到热水抬进屋后陈长毓盯着秋雨严声道。
“……是。”秋雨从未见过郡主这般严肃的模样,下意识应了声。
待得屋内再无旁人陈长毓一直紧绷的神色才稍缓了些许。
将暗藏于裙摆中的檄文取出,目光寸寸扫过上面每字每句,攥着檄文的手不自觉收紧,用力之大骨节都泛起青白之色。
这檄文上所列之事皆是明成帝的禁忌句句皆是痛斥皇帝谋位篡权,忠奸不辩,暴行苛政,全然不顾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篇檄文定不是出自明成帝的手,依他的性子断不会允许有人这般说他,所以这篇檄文的来历怕是另有玄机。
揉捻着檄文,陈长毓眼前浮现前世的一幕幕。
她被送给明成帝遭受一夜折辱后送回陈府,隔日便被赐婚于荣王。
大婚当日荣王发觉她并非完璧之身勃然大怒,随后便是数年如一日的羞辱折磨。
被困于荣王府时庞国公府已然倾覆,九族被诛,旁系皆被流放,存续近百年的庞大家族轰然间销声匿迹。
此后,荣王参与党争逐渐式微,最终被困于荣王府自刎而亡。
陈长毓正凝神分析着,屋外传来秋雨急促的声音。
“郡主不好了,监察司的人来了指名要见您!奴说您正在沐浴,监察司的殷大人不信这会正带人过来了!”
“来的真快。”陈长毓眉心一跳,她早知殷涟不是好糊弄的主,却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
“监察司奉命前来查案,冒昧打扰,还请云康郡主出来一见。”
“大……大人……我家郡主正在……在……沐浴……”
没等到陈长毓的回复,秋雨有些慌了神,她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尤其是殷涟一袭玄色大氅立于檐下,苍白阴冷的容加上周身挟裹的戾气,骇的秋雨战战兢兢几乎说不出话来。
“沐浴?!殷涟眉心蹙起,声音瞬间低沉。
陈长毓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中一紧,没有第一时间吱声,目光落在手中檄文上。
此时销毁显然已经来不及,唯恐有变,陈长毓赶忙褪了外裳钻入浴桶之中,檄文被她捏在手中藏于桶内。
“殷大人,不知我陈府犯了何事竟劳动大人亲自前来陈府查案?”
倚靠在浴桶之中,陈长毓压着怦怦直跳的心故作镇定的扬声问道。
殷涟微眯双眸,目光直勾勾盯着面前紧闭的屋门,面上神情莫测。
“本官奉命追查一样东西,郡主今日从庞国公府匆匆离开,未免落人口舌,还是希望郡主配合的好。”
“这有何难,大人尽管办您的案子,云康自然全力配合,奈何近日偶感风寒颇为不适,方才沐浴却巧赶上大人查案因此无法奉陪,还请大人见谅。”
温婉歉然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间或能听到些许水声,不免引人遐思。
殷涟听着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既然如此,那便得罪了。”
言罢,他面无表情的一挥手,裴旭点头,转身带着监察司众四散开始搜查起来。
陈长毓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那些人去往他处搜查后心中微松。
然而下一瞬,门便被人用力推开。
“放肆!谁允许你进来的!”
陈长毓眉心一跳,当即将身子往下沉了沉厉声喝道。
殷涟两手拢于袖中,慢条斯理的慢慢踱步进入屋内,神态举止散漫的犹如在逛自家花园般闲适随意。
透过细密的珠帘,隐约可见里屋一女子正披散着长发背对他沉于木桶之中,水汽氤氲间能看到一小截修长如玉的脖颈和半张芙蓉面。
“失礼了,奈何郡主身上的嫌疑最大,此事又刻不容缓,本官只好出此下策。”
低沉声音响在屋内,语气轻慢懒散,听得陈长毓脸色冷了又冷。
这殷涟果真不愧是明帝的鹰犬走狗,当真是肆无忌惮百无禁忌!
“殷大人还知道我是郡主!”陈长毓死死攥着檄文,脸色发白厉声道:“谁给你的权利擅闯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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