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慎言。”元宗神色肃整,“大魏天下乃是父皇基业,承统之事,自然由父皇做主。”
楚妤瑶笑道:“不过是我叔嫂二人闲聊,你还会担心那位仁兄向皇上告密不成。”说着朝旁边那位随从大哥努了努嘴。
“虽然我从未想过继承大统,但若父皇当真传位于我,亦只能当仁不让了。”
他若谦逊辞让,楚妤瑶反而可能认为他是虚伪造作,这般坦然承认反而显得坦荡,楚妤瑶暗道:“这人不骄不躁,比锋芒毕露的元贞可是稳重的多了。”
经过这一番试探,楚妤瑶对元宗好感倍增。
在这别院小住了两三日,元贞不知是出于避讳还是其他考虑,未曾踏入她居所半步,平日吃食、用具乃至女儿家的体己之物,却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日清晨,宫里终于来人,却是那魏帝终于知道了端王府中的变故,派了两名贴心太监来请楚妤瑶入宫。
金瓦琉璃的祥明殿,楚妤瑶、汀兰在两名宫娥的引导下,刚刚踏入殿门,就听到魏帝元烈怒气冲冲的喝骂:“逆子好大的胆!宗儿,你做的很对,倘若因此逆了两国之欢,那逆子纵死十次,也承担不起!”
“臣媳见过父皇,父皇万安!”在宫娥的示意下,楚妤瑶按照楚人礼节,向那背面示人的老皇帝盈盈跪倒。
“唔,好孩子,是你受苦了,”元烈扔下手里的书,转身来扶楚妤瑶,“这些日子,朕烦心边事,无暇顾及家事,想不到逆子竟做出此等事来,好孩子,你放心,朕绝不会轻饶了那逆子。”
楚妤瑶虽然在到梁都的第一日,便和魏帝打过照面,不过当时隔着缥缈红绫,只感受到他强烈的帝王之威。眼下老皇帝冷傲面庞上,虽然一团和气,但仍让人感到喘不开的压力。
陪侍的元宗,柔声说道:“三哥遭丧子之痛,情急之下,做出此等事来,也是情有可原……”
“哼!”元烈瞪了他一眼,“情有可原,就可置法度于不顾?情有可原,就可将公主投入监牢?”见元宗似乎还有求情之意,甩袖道:“你就是一个烂好人,怪不得被你几个哥哥欺负!”
元宗遭父皇如此训斥,一时之间,不好再说什么。
元烈拉着楚妤瑶的手,言辞诚恳的说道:“是朕教子无方,让你受了这许多时日的苦,你放心,看朕怎么收拾那个不知死活的逆子。”
若是一般女儿家,可能会被元烈诚挚、略带歉意的言语感动,可惜,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戏精转世,凭借她揣摩角色内心的本事,一眼便看出魏帝隐藏在明亮眸光下的冰冷和阴暗。
一个在几个儿子之间,寻求平衡之道的帝王,内心之阴暗、机心之诡谲难测可见一般。
“臣媳谢过父皇!”楚妤瑶眼角微潮,眼眶中有泪光在打转。开玩笑,作为戏精,装感动还能难得了她?
不多时,元贞赶到,未及行礼,元烈抓起案前茶杯,二话不说,照他身上砸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打在新锈的王袍上,茶叶满身都是,肌肤上传来一阵灼痛感,元贞眉头一蹙,却什么也不敢说,只默默跪在老皇帝面前。
“皇上今儿好大的火气,”皇后周月容在她寝宫中听闻皇帝召见端王入宫,想来一探究竟,不妨一只脚刚踏上祥明殿石阶,灼热气浪扑面打来,幸好皇后娘娘躲避得快,不然,她这紧致、娇嫩的小脸,可挡不住那滚烫的茶水。
“你儿子干的好事!盈舞公主可是楚国昭王掌上明珠,身份何等尊贵,逆子竟敢将她投入监牢!”元烈神情激动,“若不是宗儿今日向朕奏报,朕还蒙在鼓里!”
楚妤瑶暗觉好笑,元烈于权柄看的极重,大事小事皆在他掌握之中,和亲公主涉嫌谋害皇嗣而投监这种大事,如何瞒得过老皇帝在端王府中的耳目?
只不过老皇帝有意借力打力,也借机杀杀她这个和亲公主的锐气,才故意装聋作哑。
“儿臣无错!”元贞上身直挺,透出一股倔强和不屈,“儿臣不悔!”
“无错?不悔?”元烈怒极反笑,“朕看你是被那个侧妃猪油蒙了心!”虽然极为厌恶皇子夺嫡,但到底是自己孩子,元烈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恼恨自家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全大局,如何能成大事?
“跟王妃道歉!”
“不必了!”楚妤瑶忽然跪倒,“父皇不必再为难端王!”
“盈舞你……”元烈浓眉一皱,当她是怕回府后背元贞责罚,正想表示做她后盾,盈舞公主忽的又出惊人之语。
“盈舞请皇上命端王休妻!”
此话一出,满堂错愕,元烈看向楚妤瑶的眸光中也有了一丝怒意。
一直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的汀兰,娇呼道:“公主……”
“启禀皇上,盈舞去国离乡,由楚入魏,关山万里之遥,自不必多说。若能两情相欢,也不负两国和好之望,既可报君父之恩,盈舞终身也可托付良人。”
说到此,楚妤瑶眼眶一红,言语之中,透着几分凄凉,“谁想,端王殿下对臣媳毫无怜惜之意,反起怀疑之心。宗人府监牢中的这些时日,臣媳已然心灰意冷。恳请陛下见怜,赐臣媳一纸休书!”
她言语中透着无比的坚定,身子却没有那么坚挺,摇摇欲晃,一副娇弱之态,仿佛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朝花之露。
汀兰以为她真的摇摇欲倒,赶忙扶住她后心。楚妤瑶心下暗喜,好姐妹,这一扶显得她当真心伤欲死。
“混账!”皇后也看不下去了,凤眼斜瞥元贞,说道:“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将楚妤瑶扶起,“盈舞你放心,本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楚妤瑶坚持不起,“皇后娘娘,臣媳需要的不是公道,而是一纸休书,求娘娘成全!”
这不是她一味矫情,若是这般接受了元贞的道歉,明日坊间就该流传,和亲公主入府第二天就害的侧妃落胎,还逼得夫家为那几日牢狱道歉。
她悍妇之名不胫而走也就罢了,还累得她楚国威望受损,到时候母国之人该如何想她?
所以,该矫情时就需矫情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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