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把那台旧手机当成了圣旨，每天捧在手里。

电话听不清，他就对着话筒吼。

电池不禁用，他就一天充三回电，充电线从客厅拉到卧室，像一道绊马索。

我看不下去，给他买了新的充电宝。

他看了一眼，扔在抽屉里：「你哥说了，充电宝有辐射，伤身体。」

我气得说不出话。

周末我买了新鲜的排骨和鱼，想给他改善伙食。

菜刚端上桌，他就皱起了眉头。

「又买这么多，花不少钱吧？」

「没多少，爸，您多吃点。」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嚼了两下就吐了出来：「刺太多，你哥买的都是处理好的龙利鱼柳，没一根刺。」

他又尝了口排骨：「太油了，上次你哥买的腔骨，炖汤喝正好，一点不腻。」

饭桌上的气氛降到冰点。

我默默扒着白饭，听他细数陆昂的各种好。

「你哥虽然赚钱没你多，但会过日子。买菜都去早市，能便宜好几块。哪像你，就知道去大超市，被人当冤大头宰。」

我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

「爸，哥他自己在家，连泡面都懒得煮。」

「那是他工作忙！」我爸立刻反驳，声音都大了几分，「男人志在四方，哪能天天围着灶台转？不像你，一个女孩子家，连饭都做不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无力。

家族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我爸发的。

是一张他举着旧手机的自拍，配文是：「还是儿子最懂我，这个手机用了十年，有感情了。」

下面一堆亲戚点赞。

大姑：「陆昂就是贴心，比女儿强多了。」

三叔：「可不是，女儿都是给别人家养的。」

陆昂立刻回复了一个笑脸：「应该的，我爸开心就好。」

没有人记得，那台手机是我上大学时，用第一笔奖学金给他买的。

我爸对陆昂的吹捧，很快就从口头表扬，升级到了物质奖励。

家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屏幕中间有一道亮线，看了十年了。

我早就说要换，我爸总说还能看，不让换。

结果上周，陆昂花八百块，从二手市场淘了一台「九成新」的液晶电视回来。

我爸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天就请了几个老邻居来家里吃饭，主题就是观赏新电视。

「看看，我儿子买的，大不大？清不清晰？」他指着电视，像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

邻居张大爷凑近了看：「老陆，你这电视边框怎么有点发黄啊？」

「这叫复古风，你们不懂。」陆昂在一旁解释，「现在就流行这个。」

我爸立刻附和：「对，复古！有品位！」

我看着那台所谓「九成新」的电视，屏幕分辨率低得感人，人物的脸都带着毛边。遥控器上的字都磨没了。

这根本就是电子垃圾。

可我爸爱不释手，晚上的新闻联播都要看三遍。

他还特意打电话给我炫耀：「小曦啊，你哥花小钱办大事的本事，你真该学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买那些贵的，都是智商税。」

我捏着手机，想起了去年冬天。

我花八千块给他买了件进口的羽绒服，带发热功能，想着他冬天不用再受罪。

他试了一下，说穿着像个机器人，不舒服。

后来，那件羽绒服出现在了陆昂身上。

陆昂穿着它去滑雪，发了朋友圈，配文是：「老爸的爱，从头暖到脚。」

我爸还在下面点了赞。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回到了小时候。

我爸带着我和陆昂去公园，只买了一根冰棍。

他把冰棍递给陆昂，对我说：「你是妹妹，要让着哥哥。」

梦里的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