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与霍知寒,吵吵闹闹,却也算不打不相识。
霍家文臣出生,他兄长更是军中不可多得的谋士,与我哥帐中饮酒,两人一拍即合,我和霍知寒就被送进了洞房。
我还记得成亲那夜,他故作矜持要睡地板,我嘲笑他怕不是有身有隐疾,结果第二天我们双双扶腰出门,全身上下只有嘴还是硬的。
“昨夜小爷只使了七分力气,怕了吧?”
我挺直了腰,连连咋舌:“难怪,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说什么?!没感觉?!”
“是啊,一点都没有!”
他被我气得涨红了脸,打横将我抱起就往房里走。
“来,再战!”
我们三天没出房门的事传到了嫂嫂那里,嫂嫂不语,只是让丫鬟给我送来了成箱成箱的补药。
我自然是贴心的给霍知寒熬了一锅超浓的十全大补汤,听小厮说,那日他当着各位世家子的面,口鼻喷血,好不鲜艳。
为了报答我,霍知寒耗巨资请工匠给我缝了一件锦衣玉袍,我穿上这件衣服喜滋滋的盛装出席公主府办的宴会,结果身上奇痒无比,我上蹿下跳,像只长了跳蚤的猴。
从此我名声大噪,和霍知寒相爱相杀也成了生活日常。
不,或许在他眼里,与我只有相杀,何来爱意。
又过几日,太子设宴,前世我困于霍家琐事,并没有出席。所以到了现场才知是北芜公主入京,太子今日设宴便是专程给她接风的。
席坐对面,霍知寒正替郭湘儿布菜。
我怎不知他还有如此心细的时候。
北芜公主名唤戚玉丹,行事豪迈,大碗大碗的白酒往肚子里送,喝到兴起,竟让人把箭靶抬了进来。
“大黎的女子倒是个个温香软玉,只是不知道除了针线,贵女们,还拿得动别的东西么?”
她说着,便手执长弓正中靶心,桀骜的昂起头颅扫视着在场众人。
“怎么?莫非大黎尽是绣花枕头么?”
彼时我三杯水酒下肚,心跳得正快,徐徐站起身来应她:“公主一路艰辛,想来看得并不真切,我大黎的绣花针未必只能绣枕头。”
话间我已来到堂前,朝着太子作揖行礼,规矩道:“楚楚斗胆,向殿下借三根银针。”
太子眼色一亮,当即让人给我拿来了银针。我眯起眼睛瞄了又瞄,忽的手上用力,三枚银针便呼啸着穿透了靶心。
戚玉丹愣在原地,我朝她拘了一礼:“大黎国养得了闲人,也藏得住卧龙。楚楚愿公主在大黎,玩得开心。”
戚玉丹没有生气。
她仰天长笑几声之后,拉着我一碗又一碗的喝酒。
我喝到昏天黑地,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朝她挥手告别,便跌跌撞撞跑到后花园吐得死去活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给我递来温水和丝帕。
“就你这小酒量,还敢和戚玉丹拼酒?你知不知道她是北芜酒王,连喝三天不带醉的那种?!”
我心头一顿,僵硬的抬眼看去,竟然是霍知寒。
“要你管。”
我撑着墙要站起来,但稍一动作便是天旋地转,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霍知寒怀里。
“我在,我在。”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侵袭着鼻腔,我忽然就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跟着周公开始神游。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霍家的别院。
屋子里照顾我的不是别人,是郭湘儿。
“萧姑娘醒了,可还难受么?”
我揉着疼得要裂开的脑袋,顺嘴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哦,知寒有公务要处理,我便自作主张来照料姑娘,姑娘可别嫌弃。”
知寒?叫得可真亲啊。
她说着,端起醒酒汤就要往我嘴里送,我别过头去想要下床,却瞥见她腰间挂着一个双鱼玉佩。
那是霍知寒已故的母亲留下的遗物。
“他连这个,都送给你了?”
郭湘儿后知后觉的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去,忽然羞涩的笑起来:“这个呀,知寒粗心,晨起时落在了我房里,姑娘见笑。”
“晨起?你房里?”
我眉目如冰,郭湘儿却还是一脸无辜,柔声道:“姑娘何必介怀,反正过几个月我与知寒成亲,他的东西不都是我的……”
成亲啊。
原来你好事将近了霍知寒。
“谁说我介怀了,一个破玉佩而已。”
我笑得体面又开朗:“恭喜啊!他霍知寒也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我自恃稳重,却连自己是怎么出的霍家都已经不记得。
只知道回到家里,我第一件事便是写了张“狗与霍知寒不得入内”的牌子立在门口。
夜里风凉,我坐在院子里发呆,忽然有人翻墙而来。
我波澜不惊的看了那黑衣人一眼,笑骂:
“呵。狗来了。”
霍知寒不顾我的白眼,两步上前死死钳住我的肩:“你知不知道那个戚玉丹是来干嘛的?!她来替她弟弟选妃的呀!”
“我现在带你走还来得及,快!”
我无动于衷,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圣旨在那放着呢,要我带你去看一眼吗?”
对,我虽浑浑噩噩,却还进宫领了份圣旨。
陛下封我为安宁郡主,赐婚北芜太子戚莫千。
他僵在原地,扶在我肩头的手也徐徐垂了下来。
“你应该高兴啊霍知寒,我要走啦,你不得敲锣打鼓么?”
我看着他的眸子,笑着笑着,心头却愈发酸涩——
他想救她,却无意中把我推向了北芜。
霍知寒垂下头来,声音又细又轻。
“怎么会这样呢?你就算不嫁给我,也该是嫁给别的世家子才对啊,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想再看他,拂袖背过身去。
“几月后你们大婚,我肯定已经不在大黎了,便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子孙绵延……”
“什么大婚,谁和谁大婚?”
霍知寒追了上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切:
“我何时说过要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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