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后的第三天。

我对陈锐说，我想回医院整理一下父亲的遗物。

陈锐没有怀疑，只是叮嘱我注意身体。

我回到了医院，没有去父亲病房，而是径直走向监控室。

在无人的监控室里，对着屏幕，一帧一帧地回放。

直到，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病房里所做的一切。

他杀了我的父亲！

为了去见他的白月光，为了不错过那场重要的哭丧，亲手拔掉了我父亲的呼吸机！

我笑得眼泪直流。

“陈锐......萧晚......”

我一遍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仿佛要将它们咬碎在齿间。

父亲的葬礼，陈锐表示要一手包办。

“小默，你和咱妈这段时间太辛苦了，爸的葬礼不能在哭那么厉害了。”

“我请个专业哭丧的，你看好不好？”

我看着他几秒，在他沉不住脸的时候，点了点头。

“好，你来安排。”

他眼里闪过的喜色，我也勾起了嘴角。

父亲葬礼上，几乎是儿子的翻版。

肃穆的黑白色调，压抑的哀乐，还有陈锐那张悲痛欲绝的脸。

他穿着笔挺的黑西装，胸前别着白花，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无可挑剔。

亲戚们无不称赞。

“小默，你真是嫁了个好男人。你看，这种时候，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个人撑着，他自己都瘦了一大圈了。”

我只是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一身素色长裙，低垂着眼角，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哀伤。

可她的嘴唇，却鲜血般的红。

果然是她，萧晚。

安安葬礼上的那个哭丧女。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陈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

径直走了过来，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

揽住我的肩膀，轻声解释：“小默，上次萧晚来哭丧，获得咱们家族一致好评，这次，我便又请她来给爸爸哭丧，你不会生气吧？”

这本来就在我意料之内。

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等他离开后，萧晚却没走。

她冲着我和妈妈柔柔弱弱道：

“夫人，还请您节哀。”

“你为什么要做哭丧女？因为你的家人都死了吗？”

我冷漠地看着她，言语带刺。

她眼泪‘啪’一下掉落下来，“夫人，我，我没有家人。”

“做哭丧女，我也没办法。”

“我不像夫人，能有个爱你陪你的人，不过，夫人的命好像有些不太好啊，克儿克父的……”

她话音一转，却看着我妈道：

“阿姨，你可要小心啊，说不定，下一场就是我来给你哭丧。”

我再也忍不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贱人，你再咒我妈！”

她捂着脸瞬间流了下泪水，陈锐一脸怒气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林默！萧晚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打她？”

“晚晚，别哭了，有我在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我看着他将人护在身后的样子，只觉恶心。

“陈锐，你现在是装了也不装了吗？”

“哭，难道不是她的职业，什么叫我欺负她。”

“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在咒我妈！”

陈锐僵了脸，他神色尴尬，却还是仅仅将人护在身后。

“小默，晚晚是我请来的，你不能……”

这时候主持人说到了致辞环节。

他立马住了嘴，冲我缓了神色：

“小默，不管有什么矛盾，现在让我们送爸最后一程，好不好？”

我深吸一口气，不语。

他推了推身后的萧晚，萧晚心领神会，准备开始她专业的哭丧表演。

场下的亲人，纷纷将目光看向两人。

有人更是冲陈锐赞不绝口。

“这哭丧女可真有意思，哭起来比那些唱戏的还动人。”

“陈锐有心了，老林也该瞑目了。”

我却站了起来。

椅子倒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整个灵堂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灵堂中央。

我没有看陈锐，也没有看萧晚。

我的目光，只落在父亲的黑白照片上。

“不用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灵堂。

“我爸爸，不需要两个杀人凶手，在这里为他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