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生日饭闹掰之后,高明和林芳一个礼拜没露面。
每天准时把钱打我卡上,然后通过**,遥控我对账。
这天晚上,我爸的情况突然就不行了。
心率监测仪“嘀嘀嘀”地尖叫起来,医生护士全冲进了病房。
我被关在门外,手抖得跟筛糠一样,给高明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接,背景声音吵得要死,像是在KTV。
“哥!你快来医院!爸……爸在抢救!”我哭着喊。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了林芳的声音:“抢救?又要花多少钱啊?”
我整个人都傻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想的还是钱。
“高明!你爸快不行了!”我控制不住地吼起来。
高明把电话拿远了点,才又对我说话,声音平静得吓人。
“高月,乐乐明天一早有很重要的奥数班,不能耽误。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客户要陪,实在走不开。爸都这样了,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你先守着,有情况随时跟我说。”
“别耽误孩子前途。”
这几个字,像一桶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电话挂了。
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之后脑子里涌起满满的悲伤和恨意。
我爸走了。
高明和林芳是第二天早上才慢悠悠过来的。
他们穿着一身黑,脸上挂着刚刚好的悲伤。
林芳眼睛甚至还有点红,也不知道是通宵打麻将打的,还是出门前特意拿风油精抹过。
高明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高月,节哀。爸走了,活着的人,日子还得过。”
我一晚上没合眼,眼睛干得疼,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张假惺惺的脸。
太平间里,我爸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一样。
我给他换上早就备好的寿衣,擦着他冰凉的脸。
高明就站在门口,不进来。
他拿出了他的那个小本子,开始算账。
“高月,昨晚的抢救费,总共是一万八千六百五十二块。按协议,你出一半,是九千三百二十六。”
“还有停尸费,一天三百。我们现在就得把爸送去火葬场,多放一天就多一天的钱。”
我没搭理他,就专心给我爸整理仪容。
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了。
林芳走了进来,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四处看。
“高月,你哥跟你说话呢。赶紧把账结了,我们好办后面的事。墓地看好了吗?我跟你说,现在墓地可贵了,跟抢钱一样。”
我站起身,看着他们。
“墓地我看好了,在西山公墓,爸生前喜欢那儿,说清静。”
林芳一听,嗓门立马高了八度:“西山公墓?那儿最便宜的也得十万块!高月你是不是疯了?死人住那么好的地方干嘛?那不是浪费钱吗?”
高明也皱起了眉:“高月,这事你应该先跟我们商量。这么大一笔钱,不符合我们之前定的原则。”
“什么原则?”我冷冷地问。
“花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高明说得理直气壮,“我问过了,现在有那种撒海里或者埋树下的,都不要钱。实在不行,我们把骨灰撒到公园花坛里,也行,一分钱不花。”
一分钱不花。
花坛。
我爸辛辛苦苦一辈子,把我们兄妹俩拉扯大。
到头来,在他儿子眼里,就只配被撒进一个公共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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