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安伯侯之女,父亲是靠袭爵才得了这么个看似风光的位置,实际上也并无什么才能。
有时候,没有才能反而更好。
她是父母的老来女,捧在掌心,恨不得将她当做眼珠子疼。
旁的小姐得思量着学什么琴棋书画的时候,她无拘无束,每日就是跟在哥哥们的屁股后面,像是小跟屁虫一样,这儿闯点儿祸,那儿折腾点儿事儿,从不必担心她要因为家族容光被随意指婚出去。
那个时候也巧了。
老皇帝有八个儿子,墨厌舟排行老四,因着只是个受宠过一次的美人生下的,也不怎么得老皇帝喜欢,被当时的淑妃随意养着,他的婚事也是无人在意。
老皇帝生的孩子多,死的也不少,日积月累,矛头也少不得落在墨厌舟他们几个适龄的皇子身上。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宴上见到的。
彼时正是桃花时节,崔令窈有些坐不住,跟父亲母亲打了个招呼,便就带着杏儿溜出了宴席,一路闲逛着到了较为偏僻的一处。
她正跟身边的杏儿抱怨今日进宫匆忙,自己原本想要去买新出的胭脂都没时间,便就听见了一些动静。
她疑惑的走上前去,层层叠叠的花海中,少年的墨厌舟被几个哥哥围住,身子被推到了假山上,轻蔑羞辱的话字字句句砸向他。
连着她这个局外人听着,都觉得心头微微生痛。
彼时年少,总觉得自己就是正义。
她示意杏儿喊了一声皇上怎么往着这边来了,便就迅速带着杏儿躲了起来。
那几个皇子显然是慌了起来,为首的,崔令窈认出来正是皇后的嫡子,亦是如今的太子。
等到他们急匆匆的走了,崔令窈这才走出去到了墨厌舟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受伤没?”
眼前的人好看的不像话,比崔令窈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精致。
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崔令窈一向宽容,即便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她也乐此不疲,“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宫里面还有小哑巴?
你要是不想说倒也没什么,可是我刚刚可是帮了你,总不能连一句道谢都得不到吧?”
那时候的墨厌舟就像是一块沉默的石头,只静静的看着她,眼底除了防备就是警惕,冷漠且坚硬。
崔令窈抱着胳膊,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不知好歹。”
接着转身就走了。
这件事儿崔令窈并未放在心上,可之后好像不管自己去哪儿,那道沉默的影子总是出现在不远的地方,渐渐的,她也生出了几分的好奇。
在对方又一次跟着自己的时候,她索性提着裙摆大大方方的到了他的面前,“四殿下,你为何一直总跟着我?”
这一回这块坚硬冷漠的石头有了些情绪变化,似乎比上一次柔和了许多,他说,“之前你帮我,没有来得及道谢,我是来道谢的。”
她玩心大起,歪着头笑,“光靠嘴巴道谢可不行,殿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我高兴。”
原以为这话会让对面的人紧张,不曾想,少年墨厌舟耳朵微微的泛起了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说,“好。”
“叩叩——”
敲门声将崔令窈惊醒,连带着那个梦,都在少年墨厌舟那双潋滟的眼中陡然消散。
崔令窈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知是因为被惊醒而跳动的厉害,还是因为梦见了与他的初见。
杏儿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透着几分紧张,“夫人,夫人?”
崔令窈看了一眼怀中的在在,见在在依旧睡得香甜,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对上了杏儿惊慌失措的脸。
看见崔令窈,杏儿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奴婢还以为,您有事出去了。”
崔令窈并没有戳破杏儿的小心思。
杏儿究竟是觉得自己有事出去了,还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偷偷的逃了,她还是分得清的。
“在在还在睡觉,即便要出去,也等到在在睡醒了再说。
要是墨厌舟等不及,他可以先走。”
崔令窈说完就要重新将门关上,杏儿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拦,却被不小心夹住了手指,顿时一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崔令窈变了脸色,忍住想要上前的冲动,沉着脸问道:“你还要做什么?”
“奴婢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外面来了很多人,送了很多东西。”
杏儿垂着头,声音颤抖,有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坠落。
她刚刚敲房间门没得到回应,的确是抱了崔令窈或许跑了的心思。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能够让崔令窈留在墨厌舟身边,她这一趟就是白来,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又怎么办呢?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是希望崔令窈好,担心崔令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令窈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生硬的说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就回了房中。
换好了衣服出来,杏儿依旧站在旁边,崔令窈皱着眉,冷声道:“随行的有御医,你在我门口站着难不成手就能好了?”
杏儿受宠若惊,破涕为笑,“奴婢稍后就去。”
崔令窈并未回应,只是快步到了门口。
墨厌舟带来的那群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如今在明面上的人,除了他们三个,就只有徐明和杏儿。
这一来,也好在崔令窈不必绞尽脑汁去想如何解释那群人的身份。
心中正疑惑众人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没想到,刚拉开门,平日里就热情的街坊们更是止不住的上前,争先恐后的将手中的篮子往崔令窈怀里塞,“在在娘,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可千万拿住!”
“这是我自家老母鸡下的蛋,我儿子天天去捡虫子喂,这蛋可好了!可新鲜了!”
“我那儿还有一匹我刚出嫁时候的布料,你瞧瞧,这多合适给咱们在在做一身衣裳,这一匹适合给你做一身!”
……
崔令窈有些晕头转向,可怀里已经塞不下任何东西了。
眼见着后面还有不少人,崔令窈赶紧让众人进屋再说,一脸茫然,“大家日子都不算好过,给我这些做什么?”
“再不好过,能有你这样的孤儿寡母难过?”
有人擦着泪,“那个李南安就是个混蛋,如今你帮了街坊邻居这么大的忙,各家各户也都拿到了补偿,张大娘的儿子也洗尽冤屈,这还不都是靠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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