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许淑的伤口很小,只需要输两百毫升的血。
许父许母依然将许念恩像物品一样推出去,口口声声为了最爱的女儿。
“我女儿淑淑身体弱,用别人的血会有排异风险,全部抽她的。”
可医生用束缚带绑着她,抽了一袋又一袋。
“病人情绪激动,不小心打翻了血袋,需要你再抽一袋。”
“病人下床拉断了输液线,血袋进了空气,需要你再抽一袋血。”
……
血液一点点从体内流逝,四肢百骸的力气逐渐流失。
她眼睁睁看着第四袋两百毫升的血袋渐满,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被放大的听觉清晰地捕捉到了裴聿风和医生对话。
“不能再抽了,拱血者曾割过一个肾,再抽下去会有危险。”
“她割肾的时候失血一千多毫升都没事,淑淑需要就再抽一袋。”
那年她为许淑捐肾手术大出血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是裴聿风守着她,如父如母地照顾她。
他曾心疼到跪在床前流泪自责,“都怪我没有护好你,以后我不让你再白流一滴血!”
是他曾经承诺不让她流血,也是他如今为了别人不顾死活要抽走她的血。
多么讽刺……
她宁愿从未被爱过,被骗过,好过尝过了甜味的孩子总哭着要糖吃。
许念恩过了三天才苏醒。
刘珠正拿棉签给她沾湿嘴唇,见她醒了,赶紧揉了揉眼睛,又抱怨又心疼道:
“你终于醒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呀。我不放心你,幸好赶回国一起来接你,却没想到你被他们害成这样!”
明明在同一个医院,三天来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喉咙里像冒了火星子,疼得厉害,但许念恩还是哑声笑了。
一群嚼着八卦的护士走过。
“VIP病房许小姐的丈夫包了我们整个楼层的护士照顾,她可真幸福,只是额头破了一个小口子,爸妈和老公三天来寸步不离守着。”
“特别是她老公,长得英俊挺拔,有钱还专情,一天送一份豪礼,又是金砖又是房产,只为了哄女人换药,羡慕死我们了。”
许念恩缓缓闭上眼,脑海里他们打闹的玩笑话却一遍遍在她心底回荡。
“等我得到了父亲的重用,我哄你时就砸金子、房子,好不好?”
“好,我就喜欢这些俗物,特安心。”
……
那是独属于他们的浪漫。
悲伤反复煎炸着痛到麻木的心,她还是不争气地哭了,泪湿了枕巾,她紧紧抓着床单,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只许哭最后一次!
刘珠抱着她,湿了眼眶,轻轻替她整理好发丝。
“四天后晚上十点,在皇家花园酒店天台,我们一起离开。”
“好,我会准时到。”
她刚说完,抬眼正好撞见了进门的裴聿风。
他冷执淡漠地与她四目相对,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辩不分明的意味。
“……你要去哪儿?”
站在许念恩面前的男人,看人时总带着精准的审视感,下颌线绷成一条利落的直线,胡茬修剪得平齐规整,没有半分杂乱,衬衫的扣子永远扣到第一颗。
裴聿风曾无数次和她感慨,他哥哥肩上的担子很重,他时刻都非常紧绷,紧绷到他都替他累。
一直以来,她不明白为何他要装苦苦装成裴聿川的样子,过自己讨厌的生活,现在想来,如果一切都是为了许淑的话,苦也是甜的,他乐在其中。
“你听错了吧,”她压下想要争执的刘珠,反唇相讥:“我只是一个血包,哪里能去?”
这样的态度果然激怒了男人,他甩掉手里的保温盒,脸红脖子粗地为许淑讨公道。
“亏得你姐姐让我来看你!相比淑淑你拥有了太多东西,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只是为她输个血而已,你阴阳怪气什么!老天真不长眼,得病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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