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我响应国家号召,毅然放弃国外的高薪机会,回到祖国,在家乡的化工厂担任一名普通技术员。
近十年来,我兢兢业业、日夜奋战,把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这里。在我和工友们的共同努力下,工厂规模不断扩大,效益节节攀升。
可谁想到,厂长竟卸磨杀驴——只因为我迟到一分钟,就要扣掉我全年奖金,整整一千块钱!
要知道,我一个月工资也才八十块。
我没有吵,也没有闹,甚至没有一句辩驳。
但第二天,他的整个生产线瘫痪了。
既然他舍不得那一千块,那就损失几百万吧!
……
江南化工厂报告厅。
数百号职工汇聚一堂,气氛沉静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
主席台上,新任厂长马建元冷着脸,不见半点笑意。
“去年,我们全厂上下鼓足干劲,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是,一股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臭气冒头了!”
马建元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台下,最后牢牢钉在我身上。
“有些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技术,喝过几瓶洋墨水,就以为自己了不起,把我们厂规纪律当成擦屁股纸。”
马建元的话像一把重锤砸下,寂静的礼堂发出空洞骇人的回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数百道目光里有幸灾乐祸,有惊疑同情。
“就在今天早上!”
马建元猛地一拍桌子,话筒里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我们的技术部工程师张振华,他无视厂规纪律,迟到了整整一分钟!”
马建元刻意在“整整”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仿佛我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一分钟啊同志们!”马建元痛心疾首,“我们化工生产,讲究的就是精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分钟就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
马建元的声音越来越高。
“鉴于张振华同志错误的严重性,为了起到警示作用,厂里决定对张振华从重处罚,扣除其1987年度全部奖金,一千元整!”
“轰——”
台下一片哗然。
在那个普通工人月薪不足一百的年代,一千元无疑是一笔巨款。
那一千元是我辛苦工作,熬了无数个夜晚,攻克无数个技术难关,从而得到的奖励。
就因为迟到一分钟,全部扣除了?
巨大的屈辱感向我袭来,我身穿灰色工服站立在原地,五指悄然握紧。
昨晚为了优化DCS自动化控制系统的开机程序,我调试参数到凌晨三点。
完成参数设置后,我倒头就睡,以至于闹钟响了几遍我才醒。
等我赶到车间时,恰好被在门口“视察”的马建元逮了个正着。
只是解释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招来更大的打压。
技术科老工程师周哥忍不住站出来。
“厂长,这……是不是太严重了?小张这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迟到可能真的有特殊情况。”
周哥悄悄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向马建元服软认错。
我坚定地摇摇头,拒绝了周哥的好意。
见我不屑向他低头,试图挑战他的权威,马建元目光锐利,声音冷若寒霜。
“今天谁求情都没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散会后,我神色平静,无视身后异样的目光,一言不发地回到技术科。
与我的沉闷相反,新来的技术员赵强,马建元的外甥,双手插兜,哼着小曲进来。
“有些人别太自以为是,地球离了谁都照转,装什么清高!”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把目光移到墙壁的时钟上。
近十年的青春不知不觉就在这里流逝,我费尽心血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嘲讽与打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午五点刚到,下班铃声响起。
我立刻起身,毫不犹豫地拿起自己的印章,“啪”地一声盖在考勤簿上。
针对马建元的反击,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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