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嘶吼，猛地从寂静的书房内爆发出来！

秦风脸色剧变，瞬间拔刀，一脚就要踹门。

“别！”林书书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臂，“王爷只是在做噩梦！你现在进去会惊扰到他！”

秦风的动作顿住，他回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安神香会让人的神思沉入最深处，平日里压抑的梦魇，反而会因此而发作。但……但只要熬过去，就会好了。”

林书书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几乎是她从药材“心声”里得到的一种直觉。

秦风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放下了脚。

两人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书房里的动静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剧烈。

有重物被撞翻的声音，有男人痛苦的喘息，还有……一些含糊不清的、如同呓语般的哭喊。

林书书鬼使神差地，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她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能将这个不可一世的战神折磨至此。

在那些破碎痛苦的呜咽声中，她终于捕捉到了被反复呢喃的音节。

“阿越……”

“阿越……别走……”

“……阿越。”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秦风的手臂。

秦风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他没有再试图踹门，只是垂下眼，那张素来冷峻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是一种混杂着巨大悲伤以及深刻敬畏的复杂神情。

他知道。

林书书瞬间明白了，秦风知道“阿越”是谁。

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而她，一个外人，一个卑贱的丫鬟，却在此刻，撞破了这个深埋在王府心脏处的秘密。

“你听见了。”

秦风忽然开口，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任何质问都更令人心头发冷。

林书书的心脏猛地一缩，抓着他手臂的手指下意识松开。

她张了张嘴，想要否认，想要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可是在秦风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眼眸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只能低下头，沉默，便是默认。

廊下的风吹过，带着新制安神香那悠远沉静的木质气息。

是她林书书身上，或是她所调配的香里，有那么一丝一毫，与那个叫“阿越”的女人相似，所以才换来了他片刻的安宁。

她不是解药。

“忘了它。”

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天晚上，你没来过这里，也没听见任何声音。王爷只是睡得很好。”

他在给她下达一道必须执行的军令。

“如果你想活下去的话。”

林书书用力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奴婢，明白。”

就在这时，书房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了。

那痛苦的嘶吼，变成了压抑的、细碎的呜咽，最后，彻底归于沉寂。

秦风紧绷的肩膀，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他没有再看林书书，只是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滚了。

林书书如蒙大赦，甚至不敢多看那扇紧闭的房门一眼，提着裙摆，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偏院。

“吱呀”一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她想起萧烬在梦中呼唤这个名字的语气，那里面揉碎了她无法想象的温柔与绝望。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这个杀人如麻的疯王，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

她是他的爱人吗？还是……他的妻子？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那片红肿的手背。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叩门声。

林书书浑身一僵，警觉地抬起头。

这么晚了，会是谁？

“林姑娘。”

是秦风的声音。

他来做什么？灭口吗？

林书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

“……秦统领？”

“开门。”门外的声音依旧简短而冷硬。

林书书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拉开了门栓。

月光下，秦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个冰凉的小瓷瓶，塞进了她的手里。

林书书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质地精良的白玉瓷瓶，触手生凉。

“这是……”

“王爷赏的。”

秦风的语气依旧生硬。

“上好的烫伤膏。王爷说，别影响了制香。”

又是王爷赏的。

又是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戏码。

林书书握着那只冰凉的玉瓶，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只是怕她这只有用的手废了，耽误了他安睡。

他关心的，从来都不是她林书书这个人。

“谢……谢王爷恩典，谢秦统领。”她垂下眼，声音低低地回道。

秦风“嗯”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身就走。

他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林姑娘，”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王爷的过去，不是你能探究的。好奇心，会害死人。尤其是在靖王府。”

说完，他便再不停留，高大的背影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

林书书关上门，靠在门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玉小瓶。

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的、混杂着薄荷与多种草药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药膏的品级，比她自己用零碎药材胡乱配置的，好了不止百倍。

她走到桌边坐下，用指尖挑起一点碧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红肿的手背上。

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痛楚，让她紧绷的神经都为之松弛了几分。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清凉药膏的瞬间——

她的金手指，那份属于“聆听”的能力，再次被触动了。

这一次，她“听”到的，不是药膏本身，而是残留在药膏之上，一丝属于萧烬的，更加久远的记忆回响。

那不是一段连贯的画面，而是一些破碎到极致的感官碎片。

一片被铁蹄碾碎的草药田，浓烈的药香混杂着泥土的腥气……

一双在阳光下，沾满了泥土和血污，却依旧灵动翻飞，在处理伤口的手……

还有一个清越如山泉，带着几分调侃笑意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烬，你看，这株‘七叶一枝花’，可是上好的蛇药。下次再被毒蛇咬了，可别傻乎乎地用嘴去吸了，不然，我可救不回你。”

那声音里的熟稔与亲昵。

直呼其名。

萧烬。

她终于明白了。

萧烬之所以会对她调制的汤药、她奉上的清茶、她新制的安神香有反应……

不是因为她的手艺有多好。

而是因为，她，一个来自现代的中药学硕士，骨子里、血液里、乃至灵魂深处，都浸透了千万种草药的气息。

而那个叫“阿越”的女人……

很可能，也和她一样。

是一个，懂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