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书书的病,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奇迹般地痊愈了。
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仿佛昨日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府里的郎中再来请脉时,咂舌了半天,也只能归结于“林姑娘年轻,底子好”。
只有林书书自己知道,那颗九转还魂丹的药力有多霸道,不仅解了软筋散的药性,甚至连她这具身体常年积弱的底子,都一并调理了过来。
她依旧被禁足在院中,但送来的饭食,却再也没有了任何问题。
那些曾经对她冷眼相待的下人,如今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敬畏。
所有人都知道,林姑娘病了一场,不仅没被王爷厌弃,反而……仿佛更得看重了。
只有卢婷婷,一连两日,都没有再出现。
这让林书书感到一丝不安。
以卢婷婷的性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果然,第三日的午后,卢婷婷来了。
她依旧穿着华服,妆容精致,但脸上却不见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妹妹,身子可好利索了?”
她一进门,便亲热地拉住林书书的手,仿佛前几日想置她于死地的不是她一样。
林书书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福身行礼:“托卢姑娘的福,已无大碍。”
【这个贱人,命真硬!】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卢婷婷的帕子上,散发着浓烈的嫉妒与怨毒。
“哎,瞧妹妹说的什么话。”
卢婷婷掩唇一笑。
“你能好起来,姐姐比谁都高兴。说起来,妹妹可真是好福气,能让王爷那般上心。”
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
“我听府里的老人说,王爷这般紧张一个人,还是头一回呢……”
“哦,不对,也不是头一回。”
她故作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书书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上一次,还是在很多年前,为了那位阿越将军呢。”
“阿越”两个字,被她咬得极重。
林书书的心,猛地一沉,但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说来也怪,”
卢婷婷像是没有看到她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感叹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艳羡与迷茫。
“我虽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女将军,但听闻,她也是极擅岐黄之术,性子清冷,不爱言笑……”
她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林书书的眉眼,最后,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妹妹,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若那位阿越将军还在,看到与她如此相像的你,想必……也会将你引为知己吧?”
缘分。
知己。
她维持着福身的姿势,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她不能失态。
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愤怒或是嫉妒,卢婷婷就能立刻将这些情绪当作战利品,添油加醋地传到王府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传到那个男人的耳朵里。
一个试图与死去的白月光争风吃醋的丫鬟?
下场可想而知。
【看她还装!我就不信她听到‘阿越’这两个字还能镇定自若!】
【只要她失态,王爷就会更厌恶她。一个赝品,还敢有自己的脾气?】
卢婷婷身上那条绣着金丝的帕子,正散发着浓烈而恶毒的意念。
林书书缓缓直起身,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浅淡得近乎于无的笑意。
“卢姑娘说笑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病后初愈的微弱。
“奴婢不过是王府里一个粗使丫头,蒲柳之姿,愚笨不堪,又怎敢与传说中那位战功赫赫、光芒万丈的女将军相提并论?”
她刻意顿了一下,抬起眼,迎上卢婷婷的目光,语气愈发谦卑。
“能与阿越将军有几分相似,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这福气太大,奴婢怕是……承受不起。”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将自己放在了尘埃里,又将那位“阿越将军”捧上了神坛,姿态谦卑到了极点,完美符合一个卑微丫鬟的身份。
同时也暗含了一层意思:我清楚自己的位置,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卢婷婷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她显然没想到,林书书不仅没有失态,反而用这种自贬的方式,将她精心准备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这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个贱人,嘴还挺能说!】
【我倒要看看,你的壳能有多硬!】
卢婷婷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亲热地再次拉住林书书的手。
“哎呀,妹妹何必如此自谦。”
“这像,可不是姐姐我一个人说的。王爷心里怎么想……那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林书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是啊,她怎么想不重要,别人怎么说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萧烬怎么想。
是那个男人,亲手将她打造成了阿越的影子,又亲手将这个影子推开。
是他在噩梦中抓住她的手,又在清醒后厌恶她的碰触。
是他在睡梦中呢喃着她的名字,又在她孤注一掷后,用一颗“九转还魂丹”,划清了彼此的界限。
关心是真的。
羞辱也是真的。
这一切的矛盾,都源于那一个她从未见过,却无处不在的女人——阿越。
看着林书书一瞬间的沉默,卢婷婷知道,自己的话终于刺中了要害。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缓缓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递到林书书面前。
那香囊是湖蓝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丛兰草,雅致非凡。
“这是姐姐亲手做的,用的是安神静气的方子。”
“知道妹妹前些日子睡得不安稳,特意给你备下的。你闻闻,可还喜欢?”
林书书没有去接,只是看着那个香囊。
她不需要去聆听,那股熟悉的味道,已经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