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签下,谢清规似乎也松了口气。
他不再每天过来用眼神凌迟我,只是派了一个营养师和两个保姆过来,二十四小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日子过得像是在坐牢,唯一的区别是牢饭很贵。
江薇薇果然没有再出现,我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但我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我开始拼命地回忆那个晚上。
那是我兼职做代驾的最后一个月,接到一个去山顶别墅的单子。
暴雨天,路很滑,回来的路上,车子意外抛锚了。
手机没电,四周荒无人烟。
我淋着雨,走了很久,才看到一栋亮着灯的房子。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
屋里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只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和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显然也喝多了,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在我开口求助之前,就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然后……就是一片混乱。
我反抗过,挣扎过,但男女力量悬殊,加上淋了雨,浑身发冷,根本使不上力。
事后,我趁他睡着,逃了出去。
我没敢报警。
我怕,怕这件事传出去,我会被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家人生吞活剥。
我只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噩梦,死死地埋在心底。
直到今天,噩梦变成了现实,还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一遍遍地回想,试图找出那个男人的特征。
身高,体型,声音……
记忆模糊不清,只有一个细节,异常清晰。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串东西,在我挣扎的时候,硌得我生疼。
是什么东西?
我想不起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窗边发呆,病房门开了。
谢清规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黑的西装,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中式对襟衫,配上黑色的长裤,少了几分商人的锐利,多了几分出尘的清冷。
他手上依然盘着那串佛珠。
深棕色的木质,在日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那串佛珠上。
就是它!
那个晚上,那个男人手腕上戴着的,就是一串这样的佛珠!
硌在我手腕上的,就是这种坚硬又圆润的触感!
一个荒唐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疯狂地从心底滋生出来。
我猛地抬头,看向谢清规。
他的脸,在夕阳的光影里,一半明,一半暗。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和我记忆深处那模糊的触感,一点点重合。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视我如蝼蚁的谢家佛子?
他不是刚从佛寺还俗吗?
时间对不上!
除非……
除非他在去佛寺之前,有过那么一个放纵的夜晚。
我的心跳得飞快,血液冲上大脑,让我一阵眩晕。
“看够了?”他冰冷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他走到我面前,将一份新的文件递给我。
“这是补充协议。”他言简意赅,“关于孩子出生后的抚养权和探视权,律师建议补充得更详细一些。”
他的手伸到我面前。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
手腕上,那串深棕色的佛珠,静静地躺着。
我死死盯着那串佛珠,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颤抖着手,没有去接那份协议,而是伸出手,指着他手腕上的佛珠。
“这个……能给我看看吗?”我的声音干涩得吓人。
谢清规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里满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样”的警惕。
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我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串佛珠。
冰凉,坚硬,圆润。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他的脸,这一次,我不再是怀疑,而是震惊和荒谬。
真的是他。
这个口口声声说我不知廉耻,用孩子碰瓷他父亲的男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孩子的父亲。
巨大的信息差和讽刺感,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谢清规被我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又发什么疯?”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擦掉眼泪,推开他递过来的补充协议,一字一顿地告诉他:
“谢先生,这个字,我不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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