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侯府安静得有些诡异。
下人们看向我的眼神总是闪躲,还带着一丝隐秘的怜悯。
沈隽再也没有踏入过我的院子,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侧院。
那处选定的吉穴已经开始动土,一切进展顺利,只等吉日进行安置。
直到那日清晨。
天色灰暗,厚重的乌云让人感觉压抑得喘不过气。
我的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沈隽身着一身墨色劲装,站在门口,眼神冷冽。
他身后跟着一群披甲持刃的亲卫。
“拿下!”
沈隽没有和我说话,只是一挥手。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反剪住我的双手。
罗盘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指针疯狂地乱颤。
“沈隽!”我挣扎着喊道,“你要做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俯视着我,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憎恶与决绝。
“婉儿病入膏肓,唯有换骨续命方可挽救,需要用至亲之人的三寸胸骨,佐以心头热血,在她的吉穴前祭祀天地。”
确实有这法子,但此法太过凶残邪恶,非常人能所用。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所以呢?”
他伸手,用冰冷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晏知秋,这是你欠婉儿的。”
“若不是你当年仗着师门恩情逼迫我娶你,占据了她侯府主母的位置,她怎会郁结于心,病弱至此?你的命格特殊,正适合为她挡煞换命。”
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的命格,恰好能为他的心上人挡灾。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嘶哑:“我欠她?沈隽,你真是瞎了眼。”
他嫌恶地甩开我的脸:“带走!”
亲卫拖着我往外走。
经过侧院时,我看见林玉婉披着雪白的狐裘,站在廊下。
脸色苍白而柔弱,眼底却闪烁着一抹快意又恶毒的光。
她被丫鬟搀扶着,远远地对着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马车一路颠簸,朝着城郊的山地驶去。
那处由我亲手选定的吉穴,已经布置妥当。
黄土翻新,祭坛高高筑起,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沈隽亲自把我绑在穴眼正中的木桩上,绳索深深勒进了我的皮肉。
他手持匕首缓缓走近,将刀尖对准我的心口:“忍一忍,为了婉儿,这是你的福分,也是你赎罪的法子。”
我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忽然不再挣扎。
匕首刺入皮肉的刹那,剧痛如潮水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鲜血汩汩涌出,温热无比,带着生命逐渐流逝的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取骨,动作专注且虔诚。
我的视野开始模糊。
在弥漫的血色中,我望着他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抹冰凉的笑容。
“沈隽...你可知晓...这穴,为何是大吉之穴?”
他皱起眉头,不耐烦道:“都快死到临头了,还妄图蛊惑人心?”
我笑着,血从嘴角缓缓溢出:“若用至亲至爱之人的血肉来祭祀,吉的是她,凶的是祭者...”
他的眼眸眯起,带着一丝不解。
我继续喘息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若祭者并非其所爱之人,甚至对其恨之入骨,这吉还会灵验吗?这凶煞会反噬到谁的身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匕首的手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剧痛无情地吞噬了我最后的意识。
在陷入黑暗之前,我只听见他惊怒交加的咆哮,以及呼啸而过的山风。
我所点的,既是林玉婉的生门,也是她的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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