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自己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清醒过来。
意识恢复的瞬间,是剔骨剜心的剧痛。
我被随意弃置在柴房里,心口处草草裹着几层白布,早已被鲜血浸透。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沈隽温柔的嗓音:“婉儿小心门槛,刚下过雨,地面湿滑。”
“隽哥哥,我真感觉好多了,只是辛苦姐姐了...”
“提她做什么?”沈隽的声音冷淡下来,“那是她该赎的罪。”
我的指甲猛地抠进身下的草垛。
赎罪?
好一位情深义重的侯爷,好一个弱不禁风的佳人。
脚步声在柴房外停住。
林玉婉怯生生地说:“隽哥哥,我们还是去看看姐姐吧?我心里总是不安...”
“没什么可不安的。”
沈隽打断她:“高人说了,你刚换骨,需静心调养,不能见血光戾气,她死不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躺在冰冷黑暗之中,听着他们携手离去。
整个世界都在为她的新生而庆贺,用我的骨头、我的血。
剧痛与失血让我一阵阵地发冷,但我却想笑。
沈隽啊沈隽。
你只知道我的命格能挡煞,可知道我师承何人?
可知道我这七年为何能稳坐皇家堪舆师之首?
你只认为那处吉穴有利,需要至爱之人的血肉祭祀,便理所当然地用我去填补。
你可曾想过,若祭祀者心中没有爱,只剩滔天恨意,那吉穴会变成什么?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小丫鬟颤抖着塞进来一碗药汁和一个冷硬的馒头。
我开口,声音沙哑:“等等,今天是什么日子?”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夫人,已经是十月廿三了。”
十月廿三,还有七天。
七天后,是沈隽的生辰。
也是那处吉穴气场彻底稳固之时。
更是星移斗转、地煞回流之始。
接下来的几日,我仿若一件被人遗忘的破旧物件。
我被弃于柴房,任其自生自灭。
沈隽未曾来过一次。
反倒是林玉婉,打着散步透气的幌子,由丫鬟搀扶着,到柴房附近溜达了好几回。
她身着云锦新制的冬衣,脸颊绯红,眼波灵动,哪还有半点病容?
“姐姐可好?妹妹这身子能大好,着实多亏了姐姐。”
“隽哥哥说,等对我更好些,便奏请陛下,抬我做平妻呢。”
我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并未回应。
她也并不在意:“说来也怪,用了姐姐的骨头后,我夜里总梦到些奇异的景象,好似地动,又似山崩。姐姐是堪舆大家,可知道这是何征兆?”
我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她。
她眼底藏着一丝竭力掩饰的惊惶,更多的却是炫耀与恶毒。
不过是煞气反噬的先兆罢了。
我语调平淡:“不过是梦罢了,妹妹多虑了。”
她似乎有些失望,又佯装柔弱地咳了两声:“也是,许是我想得太多,隽哥哥说了,一切有他,我什么都不必怕。”
说罢,她扶着丫鬟的手,款款离去了。
沈隽的生辰之日,转瞬即至。
侯府内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之象。
与我所处这死寂冰冷的柴房,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夜幕完全降临之时,柴房的门再度被推开。
此次前来的,正是沈隽。
他身着一袭崭新的绛紫侯爵常服,许是饮过了酒,面庞泛着浅浅的红晕。
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极淡的疲惫与烦躁。
他手中端着一碗东西,一股浓郁且带着腥味的药味扑鼻而来。
“喝了。”
他将碗递到我面前.
“今日是我生辰,府里人多眼杂,你安分些,别给我惹晦气。”
我望着那碗药汁问道:“这是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对你身子有益处,快喝!”
我缓缓伸出手。
指尖因虚弱与寒冷,微微颤抖着。
就在快要碰到碗沿之际,我手腕突然一歪。
“啪嚓!”
药碗摔落在地,漆黑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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