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瞬间变成一个正在急速升温的密封罐头。
阳光直射下来,玻璃窗烫得吓人。
我像一条被扔进滚烫沙漠的鱼,被紧紧地捆绑在死亡的座椅上,徒劳地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丝氧气,只能感受着生命随着车内温度的飙升和氧气的耗尽而一点点残忍地消逝。
车外,浩子的声音隐约传来:
“小惜真没事?看她样子不太对啊,要不要扶她下来透透气?”
顾舟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清晰无比,带着浓浓的厌弃:
“能有什么事?老毛病又犯了!一看我和娇娇在一起就装柔弱赌气!别管她,让她自己作!就因为她这破身体,我他妈从小到大挨了多少骂!被我爸妈训,被林姨林叔说!好像她有点什么事全是我的错!就该让她涨点教训!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装!”
泪水无声地从我眼角滑落,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彻骨的绝望和冰凉。
原来,一直以来,他所有的照顾和迁就,都只是因为长辈的压力,只是因为怕被责怪。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用病来绑架他,让他厌烦透顶的负担。
二十多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所有的情深意重,原来全都是假的。
顾舟,这回如你所愿。
我不再强迫你了,我给你梦寐以求的自由。
只要我还能活着。
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抽离我的身体。
视线模糊一片,听觉也开始变得不真切。
高温和严重缺氧让我的心脏负荷达到了极限,每一次微弱艰难的跳动都像是最后的挣扎,随时都会彻底停止。
汗水早已湿透了我的头发和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迅速被高温蒸干,留下冰冷的盐渍。
嘴唇干裂出血,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我要死了吗?
死在这个举国欢庆的国庆节,死在这条拥堵的高速公路上,死在我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的漠视、谎言和残忍里。
就在我即将彻底放弃,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片看似温暖的永恒黑暗的前一秒。
由远及近,警笛声划破了高速公路嘈杂沉闷的空气。
是交警,处理事故的交警骑着摩托过来了。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求生欲猛地攫住了我。
几乎彻底消散的意识被那抹越来越近的象征着生机的荧光绿色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我用尽残存的最后的意志力,拼命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朝着车窗的方向,艰难地、小幅地挥动。
试图引起车外警察的注意。
他的目光似乎扫过了车窗。
希望如同炽热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我冰冷绝望的胸腔。
他看到了,他一定注意到了车内异常的我。
他皱起了眉头,加快了脚步。
我得救了。
然而,下一秒,顾舟和时娇娇瞬间默契地拦在了交警面前,形成了一堵人墙。
“警察先生,没事没事!”
顾舟脸上瞬间堆起无奈又歉意的的笑容,极其自然地指了指车内的我:
“是我女朋友,闹点小脾气呢,跟我赌气,不肯下车。大小姐脾气,被惯坏了,您多担待,多担待。”
时娇娇也在一旁恰到好处地帮腔,声音又软又委屈,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
“是啊警察叔叔,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朋友她,哎,有点任性,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劝都没用。您别看车里,她现在肯定更不想见人,您现在过去,她肯定更生气,觉得丢脸了,到时候我们更难哄了,说不定更要闹了。”
交警脸上露出一丝疑虑,并没有完全相信这套说辞,职业的警觉性让他仍然试图绕过他们看向车内:
“在高速上闹脾气不下车也很危险,至少得确保人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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