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是个山城,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是雷声轰轰,瓢泼大雨急促而至。
雨刷器开到最大,张万山同情的看着雨中不时扑倒又爬起,然后拼命的比划着手势,拉着匆匆而过的路人寻找儿子的姜南枝时,连他自己都心中不忍了。
可他不敢开口,只是下意识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座脸色冷沉不近人情的大总裁,小声问道:“宿总,这个孩子,我们要一直把他留在车上吗?”
张万山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宿总下了班不回家,非要让他换辆车开到这个破旧的贫民窟小区,原来还是为了姜小姐。
不过,姜小姐过得实在不好。
这都21世纪了,这个地方竟然还有筒子楼,街道狭窄不说,还特别的脏乱差,如果不是换辆车,根本开不进来。
原本只是车子停在这个破楼下面就算了,谁知道下雨之前突然看到有几个大孩子围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子,宿总只抬头看了一眼,向来不理闲事的他,突的冷脸大步冲下去,将几个大孩子扔开,然后将这个只有三岁左右的小孩子拎到车上,扔到前排副驾落座,就没再理会了。
张万山:明白了,这肯定又跟姜小姐有关系!!
但是,咱心里苦啊,咱也不敢问,咱也不敢说……总裁拎上来的孩子,他只能哄着。
可是,哄着哄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孩子跟正常孩子不同,似乎有自闭症。
挨了打,也不哭不闹,手中一直有个飞机模型,不停的拆了装,装了拆,拆了装……如此循环,速度还飞快,张万山看得眼都花了,头也晕了。
“你钱多?想收养的话,可以带走。”
宿臣洲头也不抬的说,这简直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都还有心思有空用毒嘴怼他呢,不愧是出了名的魔鬼总裁!
张万山顿时缩了下脖子,不敢吭声了:他钱不多,养不起自闭症儿童。
但是,他还是鼓足勇气,建议道:“宿总,要不然把他送福利院吧?这孩子看起来,像是智商有问题。”
更同情了。
姜小姐这是离开宿总之后,什么眼神啊,又嫁了个什么男人,住这种破地方还不算,生个儿子还是这么大问题,光治病就得一大笔钱,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是不是要给你颁个奖?这么热心肠,不去做义工,倒是埋没你了。”
手边的文件合起,放到一侧。
宿臣洲终于大发慈悲的抬眼,看向前排副驾依然不哭不闹在玩飞机模型的小男孩,向来冷戾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软意。
但很快,这抹软意在看到车窗外面那个在找儿子找到快要疯魔的女人时,软意立时变成沉沉的寒:“开车,去医院。”
张万山:……
哎呀,还不是心疼人家了?
车子发动,缓缓开出。
姜南枝再次无力的摔倒在雨水中时,看到黑色的车子从身边开过,又透过缓缓落下的车窗,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儿子。
“宁宁,宁宁……不,停下,快停下!你把儿子还给我!”
摔倒的女人,拼了命的又跌跌撞撞的爬起,冲着车子追过去。
“宿总,姜小姐追过来了。”
张万山往后看了一眼说道,宿臣洲闭目养神,不为所动,“雨大,注意安全,不用开太快。”
张万山:!!
不是,啥时候你宿大总裁还操心起这事了?
秒懂!
原本开得就不算快的车子,这会儿就开得更慢了……慢到什么程度呢,刚好让后面的女人能看到,却永远都追不上的地步。
“到市人民医院。”
宿臣洲突然又说一句,张万山打开导航:哦,距离这片地方最远的医院,就是市人民医院。
半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拖到一个半小时。
到了医院,有人来接,张万山把孩子抱下来,送给来接应的医生,低声嘱咐几句:“一会儿有位姓姜的小姐来找,就告诉她,是位好心人捡了孩子送过来的,别的不要多说。这是一张卡,卡里有五十万,给孩子做全面检查。”
“好的,我知道了。”
医生答应着,抬眼往黑漆漆的车里看去,隔着防窥膜,里面坐着什么人,他看不到,应该是个好心人吧!
医生抱着孩子上去,三分钟后,姜南枝浑身湿漉漉的终于也来到了医院。
二十公里的雨天,她就这么摔了跑,跑了摔,一路坚持着硬咬着牙追到了医院。
宿臣洲抬眼看看这山城的天,雨停了,彩虹出来了,像是刚刚的一场暴雨不曾存在过一样,风雨过后,很快又是七彩的阳光世界。
但他的世界,早在四年前,就一直是暴风骤雨,不曾停歇!
“宿总,要回去吗?”
张万山叹口气,再次主动问道,就知道宿总放不下啊,可惜,人家已经结婚生子了,放不下又能怎么办?
“下车,你回去。”
脸色冷沉的男人突然说道,张万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快速解下身上安全带,麻溜的自己打车回去。
宿臣洲坐在车里,视线抬起缓缓看出去,他的目光又冷又沉,盯着人民医院的大楼楼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医生,我,我要找我的儿子,他今年三岁,大概有这么高,他特点很明显,他不爱说话,他有自闭症……医生,我求求你,你看到我儿子了没有?你看到的话,我求求你告诉我。呜呜呜!”
姜南枝冲进大厅,哭着拉住医生问,医生就专门在等她,眼下终于等到了。
他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全身都湿透了,身上已经不是雨水了,都是泥水。
头发被雨水冲开,乱七八糟的都贴在脸上,身材瘦小营养不良,在暴雨中冲刷过的她,全身都打着哆嗦,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看着就像是要晕过去的样子。
“你就是孩子的母亲吧?刚刚有好心人把孩子送过来了,不过孩子身上有伤,这会儿正在楼上检查……哎,女士,女士你怎么了?女士……”
终于找到了儿子,姜南枝紧绷的那口气顿时泄了下来,她沉重的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
眼前一片黑暗袭来,耳边除了有医生焦急的呼喊外,还有事隔四年再听到的那声遥远又熟悉的称呼: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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