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主治医生满头大汗,口罩都来不及摘。
“情况不对!”
“产妇突发大出血,胎心掉到80了!”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胎心低于110就是危险信号,80,意味着孩子随时会缺氧窒息。
“必须马上剖腹产!家属呢?快签手术同意书!”
医生冲着走廊喊,声音焦急得变了调。
张翠芬却像没事人一样,慢悠悠地挡在医生面前。
“剖什么剖?”
“我看你们就是想多收钱!”
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录音界面。
“我可录着音呢!你下午还亲口说,我儿媳妇骨盆条件好,肯定能顺!”
医生气得脸都白了:“现在情况变了!是紧急情况!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什么大人孩子!”
张翠芬嗓门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剖腹产伤了元气,以后还怎么给我生二胎、三胎?”
“我们周家的香火不要延续了?”
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转而望向一旁的周浩。
“你是丈夫!你来决定!”
周浩眼神躲闪,求助似的看向他妈。
张翠芬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我妈说得对。”
“顺产的儿子才聪明。”
我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聪明?
就你这遗传基因,还指望儿子能一步到位进化成爱因斯坦?
看着医生几近崩溃的表情,张翠芬得意洋洋。
她从那个皱巴巴的布包里,再次摸索起来。
这次不是符纸,而是一张折叠的、泛黄的信纸。
“啪”的一声,她把信纸拍在护士站的台面上。
“想让我们同意剖腹也行!”
“先把这个签了!”
我凑近一看,顶上用黑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
“保孙协议”。
内容更是荒唐到令人发指。
“甲方(周家)特聘乙方(医院)为儿媳林夕接生。”
“乙方必须保证甲方儿媳林夕顺利产下一名健康男婴。”
“若产下的是女婴,或男婴有任何健康问题,乙方需赔偿甲方精神损失费、香火断绝费等共计一百万元整。”
我的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死死攥成了拳头。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你疯了?!”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里面躺着的是你的儿媳妇!是两条人命!”
“你拿她们的命在这儿讨价还价?!”
张翠芬被我吼得一愣,随即一把将我狠狠推开。
“滚开!你个扫把星!”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儿媳妇,想害我大孙子!”
周浩也立刻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老婆我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告你妨碍家属做决定!”
就在这时,产房里,那扇紧闭的门后,突然传来林夕一声微弱的**。
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小猫,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声音穿透了张翠芬尖利的叫骂,穿透了周浩懦弱的辩解,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直直扎进我的心脏。
我脑子里那根绷了两年,又在今晚被反复拉扯的弦,终于,“啪”地一声,断了。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自私冷血、丑态百出的东西。
再看看医生急到快要跪下的脸。
我忽然笑了。
笑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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